她知道红兵在他母亲的床上睡了,她也很难过,按着风俗,那张床也要拆了烧掉了,就让他挨着母亲睡吧,他的心里比她不知道要难受多少倍,不知道要多多少悔恨。
第二天,腊梅和小姑一起推开的婆婆的房门,婆婆的屋子很大一向很整洁,一张暗红的老式四样板床在屋子的中间偏后方,红兵抱着枕头趴着睡着,头发像刺猬一样戳着。
婆婆把老家具都张罗到了她的房间,床的后面贴着墙壁的是老式的橱柜大柜,装着他们家冬天的被子和粮食,柜子上面排着几个大的洋铁皮盒子,通常用来装过年的粮食应付家里几个孩子和客人。床前是以前的旧餐桌,蒙着花塑料皮,上面还有一个盐水瓶和一个热水瓶一个婆婆用的白瓷杯子。
那个杯子是以前红兵在村委发的,还有村委的名称。
另外一侧墙边是红兵一起的旧书桌,他们的旧衣橱,旧沙发。桌子橱子上面都搭着塑料皮,沙发背上是姑姑织的毛线椅搭。
她看看小姑,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来,外面的阳光从窗户里斜着照进来,静静地铺在地上。
红兵起床,脸色苍白,眼睛红肿,也没说什么话,去了后面洗洗刷刷,腊梅跟着出去,帮他热了东西,他自己要倒了一杯酒,吃了喝了又去房里倒头睡了。
姑嫂两人也无情无绪,照料着孩子们吃了,也吃了一点就昏昏沉沉的,把大门关了,叮嘱两个姐姐把小的看着也忍不住歪着打瞌睡。
晚上红梅打电话过来,腊梅听着妹妹的安慰也只是嗯嗯。她的脑子里还是糊一样理不清,也不知道该做什么,除了应付孩子吃喝。好在小姑在这里,也好在两个女孩子这几天都很乖。
第三天,亲友们又起个大早来祭奠,吃了饭就散了。小姑就拉着她一起把婆妈的旧东西捡了点,剩下的准备应头七时一起烧了。
时间并不能抚平心里的折痕。
思远天天都去那个房间,看着那个空荡荡的房间发愣。那个床丢了,还有旧衣橱旧柜子丢了,里面砌了个仓,,沙发桌子都还在,那个杯子红梅也没有丢。红兵常常喝了酒就在沙发里坐着打盹,外面的日出日落晨昏阴晴都和他没有关系。
高中录取分数线出来了,小四早早打听了,打来电话说思冬的成绩可以进县里二中,离一中只差一点点,比当初小姨考得好。
腊梅知道小四当初的那个中学已经不错了,比红兵当初的中学厉害。她心里也很高兴,奶奶要是知道,还不知道有多高兴。不过,奶奶也知道她的分数,知道有书念,当时还笑着说,这孩子像小姨,回头也会和小姨一样有出息。
她跟红兵说,小四说思冬可以去县城读二中。红兵说:“去小姨那个中学吧,乡下学校,安静干净。”
思冬点点头。
腊梅对女儿说,这个假期你应该开心到处玩玩的,但是奶奶不在了,你要帮着我看着弟弟妹妹,我还要去厂里做一点。还有,因为奶奶今年走了,我们家在丧里,你们不能到人家去串门,知道吗?在家看看书吧,你小姨以前就喜欢看书。哪天有空,让你爸带你们买书去。”
她把眼睛转向红兵,红兵的双手插在头发里,头发乱蓬蓬地堆在手上,好像是手指缝里夹着的东西而不是他的头发。两个胳臂肘撑在膝盖上,从两臂之间看过去,额头苍白,下面就被胡须遮住了。
“红兵,什么时候身体好点了,先去把头发剃了,胡子刮刮,带孩子去买些书回来,带他们念书吧。这方面的我不行,我去上班。”
他抓了下头,点了下头。
日子缓慢地迁移,带着不可原谅的热气。这个家难得有欢声笑语,因为红兵总是垂头丧气的,虽然剃了发净了面,他瘦削白净的脸却透出一股寒气,一抬头,眼睛里也是寒气,比学校教导主任看着更严厉一样。三个孩子都小心翼翼的,老老实实地看书做作业。
上高中的学费不多,腊梅不得不为几个孩子上大学算计,也就几年的事情,一个接一个的。红兵今年身体不好,现在精神都差了些,他就是要出去,梦游一样,她也不放心。
她决定就让红兵在家带着孩子读书,他在家她感到踏实,孩子考上了学校走出去了这比什么都重要。等大的上了大学,需要钱了,自己可以出去打工挣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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