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九月初三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白居易《暮江吟》

        我喜欢落日熔金，暮云合璧的黄昏。黄昏的味道，有人间烟火气，有温暖。它不同于清晨，清晨的朝阳似乎还带着夜的清冷，因着夜的黑暗，出现在地平线的一刻是如此蓬勃和光芒耀眼；而黄昏的太阳，是"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它带着一天中的余温与明亮，暖暖的，有一种回归的召唤；是"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有着烫慰人心的恬淡与安宁。日薄西山，暮色下的山河大地，在夕照的笼罩下，温柔而醉人，是很特别的另一番审美。

      九月初三，是秋日。在白居易看来，这是一个美好的日子，因此有了美好的这首《暮江吟》。这首诗据说是白居易自请离京，远离"牛李"党朋之争赴任杭州时作。诗中残阳弯月，却绝无忧愁伤感意象，可见心情之畅快，读诗如见。

      "一道残阳铺水中"，白居易《暮江吟》第一句就是一幅好画面。残阳如血，这个比喻有着忧伤的唯美，随着暮色渐浓，光与影之间的变换流转，是变幻莫测的，残阳的力量，不在壮丽，而在勾连人心。诗人是敏感的，因此用语也敏感。白居易说"一道残阳"，那是即将沉入地平线下的夕阳吧，它已半落青山，此时的夕照霞光是挨着地面贴着水面而来，诗人用"铺"而不用"映"，亦不用"照"，一派平缓柔和，温软闲逸。许是群山万壑，杂草芳丛掩映，一道残阳照映的江面，光影的变换在瞬息万变，一眼所及处，是"半江瑟瑟半江红"的瑰丽，绚烂得竟有了壮美铺陈的味道。"瑟瑟"，释义是碧绿。在色彩运用上，发现白居易是善用"怡红快绿"的，"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江南春，红与绿是热辣辣的鲜艳生命。而秋日的黄昏，一江秋水微波漾漾，半是红来半是绿，大概亦半是温暖半是凉吧，红与绿，在此刻竟是和谐的统一。

      李商隐驱车登古原，咏叹"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是对美好事物逝去时深切的无奈与留恋。但白居易从落日，到斜月，他在暮色中沉醉又在夜色中欢喜。惹人喜爱的九月初三夜啊，如此之美，如此之愉悦，是"露似真珠月似弓"的清雅透彻。唇齿之间那些平凡的词语文字，在诗人接连两个的比喻中，竟仿佛生出了熠熠的清光。

    白居易的诗，就那么的浅显易懂，就那么的平易通俗，读之琅琅上口，却又意境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