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拆迁
回到学校,俸世超整理一下收集的资料,就将主要精力投入到学习中去,这阵子忙课外的事太多,主业学习还不能落下。
一天晚上,俸世超在教室自习,手机震动了,一看是何子明打来的,他走出教室,接了电话。
“阿超,你快过来,有急事商量!”何子明说得很急,也不管俸世超有不有空。
“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俸世超关切地说。
“你过来再说!”何子明说完就挂了电话。
俸世超只好收拾好书本,一路小跑,跑出校园,跑到他们的粉店里。
何子明一见俸世超就说:“不好了,听说这里要拆迁了,说是被一个大的地产商收购了,将来这里要改变为一个大型商住一体的楼盘。”
俸世超着急地问:“什么时候听说的?有正式通知了吗?”
何子明说:“今天白天听说的,隔壁门面的人都在议论了,老大爷也来跟我说了,还没有正式通知。白天一直忙,所以这会才叫你来商量。”
俸世超马上心里想了几个问题,说:“如果要整体拆迁,那也是没办法的。我们看来要提前做些准备,一个是想想拆迁补偿的事,产权是老大爷的,那个补偿是他去面对,我们主要是看看面店装修,有不有补偿。第二个是我们得要提前去周边看看有不有合适的面店可租,另找出路。我们明天把大家找来,一起再商量吧。”
俸世超拿出手机,在他们的“米店”群里发了条微信。建立他们粉店股东的微信群是郑慧文提出来的,就是为了方便联系。取名字时还热烈讨论了一轮,何子明说就用店名“外婆家粉店”好了,大家都说不行,微信里应该有另外的称法。蔡兴阳提出叫“粉店合伙人”,俸世超说太俗。常亦佳提出叫“亦文子兴超”,每个人的姓名取一个字,大家又说太拗口,郑慧文说,叫“米店”吧,大家几乎同时说这个好,亦俗亦雅,接近经营方向,又是大家进米进钱的地方,于是就认了这个群名。
第二天傍晚,“米店”群里的何子明、俸世超、蔡兴阳、常亦佳、郑慧文等人悉数到场,大家一起帮助服务好最后一位客人离开,才坐在一起,说起拆迁的事。
郑慧文先发言说:“我刚才进来的时候,门口的老大爷就拉着我叨唠这件事了,说好好的搞什么拆迁,我这铺子才买多久,和你们一起重新弄好了门面,生意好起来了,却又说拆迁,这是什么世道呀。”
何子明说:“昨天我跟阿超碰了一下面,后来我自己也对这个店开业以来到现在的经营状态进行了一个粗略的估算,实际上我们已经挣回来了成本,而且已经有了很大一部分利润,这在大家每月分红的总数应该可以算得出来。本来这样经营下去,我们大家都很好过的,至少大学期间你们的生活费用是不用家里再寄了。但现在如果真的要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我觉得昨天阿超说的两点很重要,就是……阿超,还是你来说吧。”
俸世超“嗯”了一声,接着说了昨天说的那两条,即装修补偿和另找门面的事。
蔡兴阳说:“装修补偿的事,就拜托子明哥多跟周边店面的老板们多沟通,大家形成共识,形成合力,才能跟对方谈判。另找门面的事,我想我们几个,有时间就分头去附近找找,看看能不能物色到合适的。”
郑慧文接着说:“我很赞同阳仔的意见,装修补偿,尽可能去争取回来。说不定那开发商财大气粗,全额返还呢。”
常亦佳说:“装修补偿返还了,我们就可以用那个基金重新去装另一家铺面了。”
何子明说:“另找铺面,谈何容易。一听说这一片铺面都要拆,街上经营的老板们恐怕已经蠢蠢欲动,估计都已经在附近到处找了。而附近的铺面,听说这里要拆,还不坐地起价?而且,我们这里是和老大爷合作,省了一大笔转让费用,这种事可遇不可求,哪还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
大家都觉得何子明的分析句句在理,心情感觉越是沉重起来。
俸世超说:“拆与不拆,我们没有任何话语权。我们还是按照拆来提前准备吧,我还是那个意见,一方面自己做个评估,如果拆我们跟对方谈装修补偿;另一方面,还是努力去找新的铺面,尽可能先找到退路。”
这话说得很坚定,但却是很伤感,大家都沉默不语。
接下来几天,各路传来都是不好的消息。何子明说拆迁的事,已经有正式书面的通知下来了,通知给到了业主老大爷,老大爷骂骂咧咧地跟他说了。
俸世超和郑慧文、蔡兴阳和常亦佳两路人马一东一西方向找铺面,一路问过去根本没几个有转让意向的。有转让意向的,完全跟何子明分析的一样,价格突然高得离谱,根本没办法接受,而且那些铺面的位置也不大适合做粉店。
有些事要来,挡也挡不住。
何子明和俸世超心里已经有了最坏打算,那就是,有可能他们真的要散伙了。
一天晚上,老大爷很晚没回家,见何子明忙完了,就过来说话。
老大爷说:“子明呀,我可是要坚守阵地的,我才不会跟他们签什么拆迁协议的,补多少钱我都不会签。咱们可是要联合起来,你看我们现在这铺子,多好呀,是不是?”
何子明知道,老大爷经营这个小烟酒店,已经超出了挣钱过日子的层面,这已经是他生活的意义所在,是一种精神寄托。
人就是这样,一些事情一旦上升到情怀的层面,就不是能用钱来解决的事了。
拆迁方曾找到何子明谈装修补偿的事,其实也全部答应了何子明他们这一方的要求,但考虑到这里都是老大爷照顾才得这个铺面,所以也一直没签,就是想顾着老人的面子,等老人签了,才放心去签,这样他们心里也才过得去。
何子明笑笑说:“大爷,他们的补偿条件也还是很合理的,你看左邻右舍的都已经签了,隔壁两边的店都已经搬走了。我觉得呀,你也别太较真了,毕竟胳膊扭不过大腿,我都见你跟他们争吵过好几次了,别把身体给气坏了,气坏身子那就更不值得了!”其实何子明已经知道,拆迁的大势,已经很明显了,所以想劝一劝老大爷。
老大爷一听这话,来气了:“哎,我说你这小子,你到底站在哪边说话呀?”
何子明连忙陪礼说:“我当然是站在您这边了!我只是想呀,如果左边右边都拆了,把我们的水呀电呀都停了,也不是个事呀!”
老大爷正气头上:“那也不行,这是我买下的东西,谁也别想拿走!你小子是不是拿了人家好处,尽在给人家说话!”
何子明陪笑说:“大爷,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拆迁补偿协议我不是也没签嘛。”
老大爷抓住桌子上一盒纸巾盒就往地上摔,嘴里嚷着:“我看你也不是好东西,算我瞎了眼,把门面租给你!”
何子明知道老大爷的犟暴脾气上来了,他自己已经搞不掂了,赶紧给俸世超打电话,让他马上过来。
俸世超匆匆赶了过来,一路上电话里何子明已经将情况告诉他了。
他一到就马上给老大爷陪着笑脸说:“大爷,还真是你的大恩大德,才让我们几个学生把生意做起来了,你看这一条街,哪个有您这样的德行,是不是?这次拆迁,我们绝对跟您是一条心的,您老不签协议,我们肯定不签,子明,你拿那份合同过来,我们也不是还空着吗?”
俸世超示意何子明拿合同过来,展开给老大爷看,也都是空着,没有签字。
何子明趁机也说:“大爷,我们都听你的命令呢,你说不签,我们就不签,你说签,我们就签,对吧?”
俸世超和何子明两人一唱一和,捧着老大爷,老大爷这才稍稍气顺了下来。
就在他们劝老大爷的时候,外面一阵阵喧哗声,然后是机器轰鸣声,他们铺子的后面一角突然就“轰”一声出现了一个大洞,露出一个挖掘机的大铲子!
那铲子马上又缩了回去,然后又是一记重重地锤了下来!
俸世超和何子明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们急赶拉着老大爷往铺子外面跑!
老大爷挣脱俸世超的拉扯,跑到橱房拿了一把菜刀,便跑出去了,看到一个像是指挥挖掘机的人,便从后面举刀砍去!
俸世超大呼:“不好!”立马跑去拉老大爷,想制止他,但愤怒的老大爷手中的刀已经挥了出去!俸世超这一拉,老大爷的刀尖还是划到了那人的手臂,衣服绽开,鲜血直流!
这时,那人的伙伴们马上围拢过来!抡起手中的工具,就向老大爷和俸世超打过来!
何子明直呼不妙,马上掏出手机,拨打了110。
俸世超护着老大爷,左右开弓打掉那些人手中的工具,但背上还是挨了一棍。而这时老大爷自己却蒙圈了,手中的刀也掉在地上。
打完电话的何子明急忙跑到老大爷旁边,一边扶着他,一边紧张地盯着围攻的人群。
俸世超和何子明两个背靠着老大爷,形成护卫之势,而俸世超以他的神速很快地控制着局面,那些人只要有人近身攻击,就立马被他打翻在地。
那伙人见这个年轻人手脚如此麻利,也不敢轻易进犯了。
就在这时,警笛鸣响,几辆警车开过来,结束这个十分糟糕的僵持局面。
出了派出所,老大爷的儿子来接他,一个四十来岁的样子,很儒雅,开着宝马X6。他让他父亲和俸世超、何子明都上了车,先把俸世超送回学校,再把何子明送回住处,都分别留了电话。
老大爷一路还在骂骂咧咧,他儿子却并不吭声。
第二天一大早,俸世超就接到郑慧文急促匆匆的电话:“我们店被拆平了!!你快上我们的米店群看看照片,一会我们都去现场看看!!”她几乎是命令的口气了。
俸世超急忙上微信群一看,里面的照片显示店铺确实已经拆了。
头一天晚上的事,因为折腾得太晚,俸世超还没跟其他伙伴们说,他心里有数,他以为前一天晚上老大爷拿刀阻止的群架事件会让拆迁停一段时间,但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一个晚上那一片店面就夷为平地了!
正在这时,何子明也打来电话说:“阿超,刚才拆迁方打了电话给我,说昨晚拆房子,他们拆错了,以为都是签过补偿协议的,现在他们愿意三倍装修费赔偿我们,一会我们到现场看看吧。”
真是奇葩,偌大的房子,还能拆错的?
他们在米店微信群里约好,大家马上去店铺现场看看。
何子明、俸世超、蔡兴阳、常亦佳、郑慧文他们都悉数到场。看着前一天还在经营的店面,一个晚上就被推为了平地,大家都有说不出来的难受。
郑慧文气愤愤地说:“这是什么世道,还讲不讲王法,根本没有谈妥就把别人的房子给拆了!”
蔡兴阳挥着拳头说:“我们找他们理论去!”
常亦佳则泛着眼泪不说话。
何子明说:“真搞不懂城里人的套路!刚才拆迁办的人打过电话了,说三倍赔偿我们的装修费,让我到他们的办公室去办手续。”
俸世超知道,事已至此,已经没办法挽回了。他想的是另一个问题:店铺里的东西怎么现场一样都没见?拆迁方面也应该通知我们把东西收拾好呀?难道他们连这些都自己强占了?有那么霸道吗?
俸世超并没有立刻说出这个疑问,怕大家更加难过。
这时,一辆宝马车开过来,停在了路边,车上一个中年男子向他们走来。
“周大哥!”俸世超看到那人走来,叫了一声。
这是老大爷的儿子,昨晚来接他们的那一位,昨晚他们认识了,知道他叫周鸿。
“你们都在这呀。”周鸿很和蔼地说,“我是老大爷的儿子,叫周鸿,这两位昨天我们认识了。”他目光看了看俸世超和何子明,接着对大家说,“你们今天都有空吧?我带你们先去一个地方,我们一起聊聊。”
郑慧文瞪了一下俸世超,心想原来你们昨晚已经知道这事了,却没说。
俸世超说:“今天是星期六,我们都没有课。”
周鸿说:“好。”随即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一辆别克商务车开了过来,周鸿让大家坐上车,他在前面开着宝马车,商务车在后面跟着。
车子开到一个标着“鸿澍大厦”的高楼,在一侧进了院子,绕到楼后停车场。大家下了车,周鸿领着大家,并没有进大楼,而是往停车场的后方走去。 让大家意外的是,这里是一个中国风园林小院,花草树木,小渠亭台,还有几个飞檐翘角的小房子,虽然不大但很别致。
他们在一个茶座落坐,立刻就有个男孩子来泡茶服务。
周鸿一边抿着茶,一边说开了:“我家老爷子和你们在学校那边开的那个店,他一直过得很好,还得感谢你们照顾他。我妈她……唉,老爷子想做点自己的事,我说我这边随便他想做什么都行,可他说不喜欢在我的眼皮底下生活。我想也是,他的性格,就是那倔脾气,他自己过得开心就好,我在暗中关注着他就是了。你们几个合伙在那开的店,我也很清楚,只是没有跟你们打交道罢了。”
周鸿顿了顿,接着说:“这次那边的拆迁,我知道是一个国内很大的集团的项目,那是谁也阻挡不了的。我也说了我家老爷子,他就是犟。这次他们的强拆,我们也不必要去追究什么了,该补的就补。之前我已经也代你们去谈了你们的装修补偿问题,我知道你们原来只想拿回成本,是吧?我就尽可能地为你们争取,他们愿意三倍补偿。对了,你们店里的东西,昨晚我已经安排人员帮你们搬到这边大楼的一个杂物房了。”
“今天找你们来,主要是有个事要跟你们商量。我知道你们几个伙伴,只有何子明是专职能在店里的,其他人,俸世超、蔡兴阳、郑慧文、常亦佳都还是大学生。其实,我在读大学时,也很想像你们这样,有几个好朋友,一起做些事,但我们那时没有你们这样的条件。”
大家都睁大眼睛听说,好像他们都没介绍过,周鸿都一一说得出来他们的名字,心里好生奇怪。
周鸿接着说:“我家老爷子很喜欢跟你们在一起,我知道他跟你们在一起,心态年轻了很多,每天都很开心。我有个想法,我在城西物色了一个地方,那里可以开一个大一点的餐馆,我已经让人考察了周边,那里人流量很大,很适合开餐馆。我知道何子明有能力去主管一个更大的餐馆,只是没有平台。你们仍然合伙做着,这次你们的拆迁装修返还款,可以做一部分成本了。店面我已经租下来了,我一分不加收你们租金,人家收多少你们就付多少,你们如果钱不够,租金也可以缓一些时间交,甚至我也可以借一些给你们。我在旁边还租了一个小铺面,我家老爷子仍在那里卖烟酒,他喜欢干那个就让他干那个,这样,老爷子还可以经常跟你们在一起。那个地方虽然离你们学校远一点,但正好有两路公交车经过,学校门口有站台,那个店面不远处有站台,交通是很方便的。你们看看行不行?”
何子明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想到周鸿将事情安排得如此周到,就连粉店里的桌椅板凳和餐具都给收拾好了,刚才在拆迁现场那种沮丧的心情,此刻又柳暗花明了。
而俸世超则想,周鸿为他的父亲的事,真是煞费苦心。
孝道有很多种,但走心的,应该是最值得点赞的。也许有人不理解,儿子腰绕万贯,父亲却在开个小烟酒店,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儿子不孝。恰恰相反,有的人只顾着面子,而并不是从内心去关心关爱老人,让老人过着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日子,那样的孝也只是做给别人看的。
何子明说:“谢谢周大哥,没想到我们没见过面,你却已经在后面为我们做了那么多。我只是担心,我只开过米粉店,如果经营一个大的餐馆,恐怕自己还没经验,不敢拿大家的钱来做试验。”
周鸿明白何子明的顾虑,他说:“这个你放心,我会让我酒店餐饮部的负责人帮助你,指导你们将生意做起来,包括装修方面,我都可以派人指导。我已经让人对那个地方进行了考察,那边餐馆不多,仅有几个也只是以粤菜为主,口味清淡,他们作了分析,认为那里开一家湘桂口味的餐馆是可行的。你们中间,除了蔡兴阳是北京人,其他的人都是湘桂人,没错吧?我很喜欢你们这几个年轻人,虽然我没有直接接触你们,在暗中照顾我家老爷子的同时,我已经关注你们很久了,今后如果愿意,或者你们不嫌弃,毕业之后可以到我公司来,我们共同再创业。”
周鸿说着,从桌上拿了几本册子,分别递给何子明、俸世超等人。
大家翻着册子,才知道,周鸿的企业叫做鸿澍集团,旗下有酒店、建筑、房地产、农场等子公司。
大家都没想到,拥有这么大的产业的人,做事那么细致,为了父亲一个小烟酒店,费尽周折,为别人开餐馆做了大量的市场分析,什么事都考虑得那么详尽。
周鸿看着大家还是信心不足,他说:“这样吧,我让我们集团市场开发部的卢梓楠经理带你们先去看看那个店面,然后让她跟你们讲一讲一些具体的情况,你们回去商量后再定吧。”说完就拿起电话,把那位卢经理叫了过来,大家见面认识了,周鸿还单独跟卢经理仔细地交待了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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