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杜昱至
《倚天屠龙记》写于1961年。15年后,金庸的长子自杀亡故。他补写《倚天屠龙记后记》:“张三丰见到张翠山自刎时的悲痛,谢逊听到张无忌死讯时的伤心,书中写得也太肤浅了,真实人生中不是这样的。因为那时候我还不明白。”
就是这话,“那时候我还不明白”。
初读《水浒传》,满眼都是杀人、强盗、黑店、人肉包子,一百零八魔星祸乱人间。后来一头闯入第五才子书,才体会到走马扬鞭、洒脱跌宕、莽莽苍苍的雄奇之气,也一点点读出了“笔致闲处,笔尖细处,笔法严处,笔力大处,笔路别处”,直是一部小说技巧百科全书。我和金圣叹看得是同一本书吗?
《红楼梦》中有金陵十二钗正册、附册、又附册,共三十六本,记三十六人。宝玉疑惑其少,警幻仙子说:“余者庸常之辈,则无册可录矣。”初读也没有什么,尝到生活的苦辣酸甜了,才想到原来那些无才无貌无缘的芸芸众生,连神仙也不待见。
少年时读的书,不解其真味,不足为奇,一个年纪有一个年纪的见识。
当年学《项脊轩志》,背到“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这一句时,同学们谁不是囫囵吞枣看过去了。不经历了亲人故世,是读不懂的。
从前学朱自清的《背影》,也不以为然。高中时离开家去南京上学,忽然全懂了。天地之大德曰生,普天下的父亲都一样。
古人常讲这个道理。
如辛弃疾《丑奴儿》: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又如蒋捷《虞美人》: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意思差不多,少时痴,年长悟。许多事,初见时浑浑噩噩不以为然,碰着个机缘,才叫你醍醐灌顶叹息扼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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