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觉

决觉

    K是一名中学生，成绩不错，所谓不错是在如今相当一部分学生看来仍是无法匹及的高度，而在k自己看来却仅是不错。也许世人都一样：对于未有的东西投去渴求的眼光，而对于自己已经拥有的、哪怕是艰苦奋斗后所取得的成绩都认为是应该的、平常的。在奋斗的路上满腔热血、跌跌撞撞的人不多，而在他人赞扬后对自己努力成果看得一文不值来显示其谦逊的人却不少。

    K像往常一样吃过早饭，慢吞吞地走向教室，校园很大很美，处处绿地树木，水泥路面上深浅不一的道道凹痕在这多雨的气候中显得古色古香。K就这样边走边看，不时传来的几声鸟鸣也使他感到赏心悦目。不知不觉中宽大的路面边，斜挤入几行小道，两面的墙壁很窄，多彩的墙面引着外观温馨舒适的教学楼。k划过了过道径直走上了楼梯，向左一转，看见得则只有白墙和大理石地面的昏暗。与人半身高的墙上有一排排小窗，从窗透过那无法打开的玻璃，k静静俯望一棵方才掠过的树木，只是树已褪色，只剩空白的白，一如窗外的天空、“绿”地、甚至那个清扫落叶的老伯，白茫茫一片，白的苍凉，白的刺眼，好似一张暴露的白纸上粗俗的线条想冲山峰、贯山沟、越山脊、破山梁，却被四周的白所顿挫了，一种无处释放的抑郁。

    擦得明晃晃透着些光亮的大理石地面一尘不染，所谓自然的多彩也成了负担似的繁杂好像纯粹的学习环境是不允许带有一丝思想的尘埃。楼道中行走的学生提着水瓶，面无表情若有所思地踱着步，如同一条程序高效地运行着。K望望窗外空旷的场地，看看一间间教室里挤满的人群，感到一丝疑惑的惊奇：世界那么大，为什么人人不惜疲倦的呆在这四四方方的小盒里？为什么所有人都愿意将一条自己浑然不知的道路作为终身的归宿?在路上你推我桑向前跑去，无顾沿途的风景，效率的严肃抹杀所谓快乐的安易和不合时宜的自我感受。K木讷地打开门，从同学们一张张白纸一般的脸上，k所看到的没有求知的快乐，唯见一盏盏苦涩的嘴拉成一条条直线，眼里透着些愚钝的光，即使面面相觑也不过冷冷淡淡。在他们谈话时一动不动的眼皮上，k细想倘若此时有谁蓦的笑出声来，定会被所有人痛扁一顿，摆在白晃晃的地上，用脚踩成黑色，成为地上的一条中轴线。

    正如表上呈现的那样，现在是早读，可没有书声，有人大声地分享着关于他早上吃的那个蛋的经历，有人在严肃地向他人称赞着自我，剩下的则用笔代替着思考，所思也许很深邃，笔法如刀地刻在纸上。当然也可在他们转笔的姿势中看出他们的高贵与骄傲，想必他们一定很有文化吧？老师这样想，家长这样想，k和他们自己也这样想。“嘿。”有人说道，“干嘛？”另一人粗声粗气的好像有人抢了他的作业。“这题咋做？”略带一丝乞求自顾自的问道，“不知道，自己做撒。”那人头也不抬地喃喃道。过了一回，教室里的别处回荡起相同的对话。

    K听着他们简单粗暴的对话，对“文化”产生了怀疑，话语的语法、修辞、逻辑与写在试卷上的大相径庭，除了对赤裸裸的个人利益的捍卫，人与人之间保持着孤独的沉默。K坐在座位上一声不吭地呆呆望着，桌上一片雪白的是白花花的试卷，五颜六色的是各种教辅书，k在同学身上看到了自我，一个让自己这般惊讶的不堪的自我，原本认可的学习能力现在看来不过一条狗的训练有素。教育体制告诉k努力做题，正如分数所证实得那样抛弃一切，但总有那么些不痛不痒的人喜欢在k或与k一样的人面前将教育抨击得一无是处，他们中有亲人、有老人、有老师，好似只要能说话的都有权抨击，而无义务去思索具体措施的改变。他们慨叹做题的盲目，语气近似将k所得的成绩看成他们告劝的筹码，告诫k多开阔视野，关注人文，培养兴趣。他们并不知道k一直在坚持锻炼身体、练习乐器，更不用说k对内心世界和外境的思索了。总而是内心世界越想脱离贫瘠，外部环境越促狭。就这样，k感到自己走上的是一条总会错的悲剧之路。

     突然，k大声笑了出来，笑他自己，笑他的同学，笑这个外表糖衣炮弹的教学楼，笑这个被他自己理不清的颠倒的世界观与价值观，k为其他同学的思维有限而免于对实质思索的苦涩而庆幸。在一片嘀咕声中，k把自己撕成彩色的碎片，揉成团，丢出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