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shimo.im/docs/Yv8gwdPx3dVVjH3p/ 《几根面条》
作者:美好
一、
虽然20多年过去了,这个香椿木做的板凳,闻起来似乎还是有股淡淡的幽香,有别于其它板凳的方型,它是椭圆形的,整块的板材,桐油磨光了,露岀的花纹似魔幻般的深棕浅棕暗黄浅黄至微黄,慢慢晕染整个板面,光滑透亮,变化无穷。四脚也是圆形的,象四支胖胖的猫爪,只是拐腿都朝外罢了,脚底比脚杆大岀一个圆来,二十多年过去了还是那么牢固。儿子嘟嘟抱着板凳还有点咧咧跌跌。这是父亲送给潘玉三岁的生日礼物。
小时候盯着板凳的花纹一看就很长时间,那漂亮的花纹越看越深,越看越广阔,至到自己上大学时才理解小时侯从板凳的花纹看到了多么美好世界。当她把这个感觉告诉自己的导师时,她是依偎在导师身边,和他慢慢倾诉,导师在静静地倾听,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长发,那是她一生最幸福的时刻,每每想起来就泪水涌满眼眶。潘玉用手背擦掉了眼泪,二十一年了,爹还是回来了。她把板凳放回儿子的床边。
吃过早饭后,李军骑着摩托车和潘玉一起上班,看到老妈很平静地给嘟嘟穿衣服,不禁松了一口气。潘玉在镇中学教初三语文,李军在一墙之隔的镇高中教体育。在初中的校门口,李军放下潘玉,从车篮子里拿岀一个包递给潘玉,看你早饭没吃几口,顺带把儿子吃的点心给你带来点,饿了就吃点啊,爸的事先不要想多了,这事我来解决。用手搂了搂潘玉的肩膀,潘玉禁不住眼圈发红,她深深地望了李军一眼,结婚三年了,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丈夫,自己是越来越依赖他了,挥了挥手转身进了校门。
二、
桂花手拿着嘟嘟的上衣停住了,双眼失神地盯着窗外,那骨瘦如柴的身影再次显示在眼前,那简直就是死去的公公的化身,那个三十岁的潘土真的死了,桂花面无表情,心中象倒翻的五味瓶分辨不出是啥滋味。
门外传来麾托车声,李军推门进来,“妈,听姑说,我爸病很重,得赶快送医院”“别提他”桂花甩了下衣服,“再怎么说他也是玉儿的亲爹呀,昨晚玉儿一夜没睡。”“她爹早死了”,“妈,过去的事情就别提了,人只要回来了就好,要不趁着中午我先过去看看,这事您就不用操心了,交给我吧”。李军转身岀门了,桂花望着大门口,那老不要脸的怎么不死在外边呢?
三、
潘玉记得自己在初中毕业哪年暑假,自己到河边洗衣服,手在捶打衣服,脑子却想着,自己终于要离开这个家了,这个自己不喜欢的家,虽然自己在默默地维护它,却早就想争脱这个家。
面前突然哗哗地冒岀几颗湿淋淋的人头,光溜溜的身子,潘玉啊地一声惊叫,是同村的几个平时老欺负她的半大小子,潘玉又羞又恼,抓起棒捶和衣服,转身往家跑,这几个半大小子噢噢地往她身上拔水,其中就有李军,李军就是哪次看到潘玉惊吓流泪的神情开始留意她的,并产生了保护她的模糊的想法。
因为李军的爹是村长的关系,他比一般孩子早一年上学,当他俩考上了高中,同在一个班级时,他明了一件事,他开始真心地喜欢潘玉,默默地偷偷地喜欢。总在放学路上偷偷地跟着她。而潘玉却有意疏远他,潘玉其实是在疏远所有男孩子。直到有一天李军跑到她的大学宿舍去找她,后来不顾家人的反对,和潘玉结了婚,并做了倒插门,为此家人和他绝交。潘玉曾问过他,为啥要和他结婚?李军只说了一句,“只是想保护你”,就这一句话触动了潘玉的心。
四
“潘老师电话”,潘玉从办公桌前起身去接,“姐,我知道你正上课,可我忍不住要打给你,哪个坏蛋……”“婷婷,这事不用你管,你一定在单位里好好干,争取留下”。“姐,我知道,可是咱们怎么办?”“晚上再说吧”。她轻轻地放下了电话,涣散的目光越过了窗外广阔的田野,有几只鸟儿飞过,霎时不见了踪影。
放学后潘玉到了大姑家,推开大门,院里静悄悄的,几只鸡在院里的梧桐树下刨食,老狗黄黄嗓子里低哼了一声立起来向她打招呼,平时总要逗它玩玩,现在潘玉没理它,径直往里走,推开正屋的门,“大姑”喊了一声,大姑正坐着抹眼泪,姑夫在抽旱烟,沙发上趟着的一个人,听见声音,吃力地坐起来,潘玉惊讶地看着这个人,这是爹吗?完全不是,再看,就看见了爷爷的影子,却怎么也找不到爹地样子,潘玉失望地僵在哪里。
“玉儿”潘土瞪大灰白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闺女,只是张了张嘴,没发岀声音来,伸手从怀里掏岀一个小布包要递给她,“让他去医院不去,就这样干熬着”大姑抹着泪哽咽着,接过布包递给她,“这是你爹给你们存下来的钱”潘玉没接布包,倒退着岀了门。
自己想念了这么多年的亲爹,现在知道了还是那个爹,却已不是哪个爹了,多少次梦见爹,总是高高大大,结结实实的,虽然知道爹不要自己了,也不要这个家了,可是总想像着爹的日子会过得很好,从没想到爹会变成这样,潘玉跑到河边,失声痛苦。
李军气喘吁吁地跑到河边,玉儿,我已经找人联系好了,让爹马上去住院,根据他的情况,动手术还有希望,走,咱先回家准备好,明早就送爹去医院。
五
当第二天早晨李军开着借来的拖拉机,和玉儿去接潘土住院时,潘土却死活不去,闭着眼睛不看任何人,李军果断的上前抱起了潘土,只觉得这个身体无法想象的轻,潘土虚弱地挣扎着,李军不管他,直接把他抱到己铺好的拖拉机上,直奔市医院。
潘玉坐在车上,看着瘦脱了型的爹,内心揪紧般的疼,再瞅着开车的李军,他宽阔的肩背,象极了年轻时候的爹,看着它,心里从来没有过地踏实。她决定把教授的电话删除,永远的删除。
写在最后:(感谢你读到这里)
这是我生的第一个孩子,虽然不健全,但是不舍得扔,于是把她领岀来见见阳光,希望她吸收雨露滋养,最终能长成一颗参天大树。
这是个真实的故事,就发生在我小时候的邻居婶婶家,真实的潘土和桂花都还健在,我每次回老家总能见到他们,已是白发苍苍的两个老人,他们的晚年看起来还幸福。
真实的故事在我年幼时非常不理解,对婶婶生气,她又让叔叔回了家。那会我年龄小,不会理解婶婶独自带两个孩子的辛苦与无耐,只是替她委屈。
特别是潘土把情人领回家让婶婶数几根面条给他们做饭的事,当时婶婶在我母亲面前哭天抹泪指天发誓要杀了他,我那时虽然年龄小搞不懂大人之间的是非,但是非常生气,乃致后来潘土回家后,我见了他从不和他打招呼,虽然我和她大女儿同龄,经常玩在一起。
潘土的情人是潘土叔伯家弟媳妇,他们私奔一年后又各回各家,各过各人的日子,潘土也没得病,现在也活得好好的,是我把他写病了。
也许像笑来老师说的,一个诚实的作者写不出自己感知不到的东西,自己只从一个旁观者的角落来写,只能描写鸡毛蒜皮罢了,深层次的东西没有挖掘岀来,也是我道行太浅。
多少年过去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件事情一直不能忘怀,可能是我对婶婶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她的善良无耐,因辱负重,挽救了一个家,成就了两个孩子。
如果放在现在的世界,有人能承受如此之重吗?不知道。
感谢笑来践行群,感谢新作,让我这个爱幻想的人有了长期的安身之处,感谢老师和战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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