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籍内容简介:1984年的印度达哈努,乡下女子卡维塔生下了第二个女儿,起名为乌莎。第一个女儿因为是女孩而惨遭杀害,为了让乌莎活下去,卡维塔在生产的第二天长途跋涉将乌莎送到孟买的珊迪孤儿院。
与此同时,在世界的另一端,美国医生萨默再次流产,最终完全失去生育能力。她与印度裔丈夫在孟买收养了一个小女孩,起名为阿莎。这个女孩就是卡维塔的女儿——乌莎······
一个关于文化认同、女性地位及收养的故事。——美国《图书馆杂志》
正面人物:
平凡的不凡女性——卡维塔(蕾莉塔)·麦钱特
卡维塔·麦钱特(原名蕾莉塔,麦钱特是她夫家的姓氏)是书中第一个出场的女性人物,一开始出现在人们面前的卡维塔,只是一个劳劳碌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农村妇女形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她十八岁就嫁到贾苏家,做饭、汲水,样样都做,任劳任怨。白天,她对丈夫唯唯诺诺,言听计从,到晚上和丈夫卧榻休息时,也任由丈夫摆弄,百依百顺。”
从传统观念来看,卡维塔无疑是个勤劳恭顺的好媳妇,然而她却犯下了公婆眼里不可饶恕的大罪——生了女儿。而卡维塔的顺从和忍让,并没有让她躲过人生中最大的悲痛——刚生下的女儿被丈夫贾苏从她怀中强行夺走,幼小的生命终结在泥土之下。“如图千千万万的女婴一样,卡维塔的女儿就这样人为地夭折,重归泥土”——这何尝不是无数女孩共同的命运?
2014年印度人口数量最新数据显示,印度的男女比例为1000比914,所以,卡维塔长女的悲惨命运绝非单一个案。
经历这样的惨剧,卡维塔并不像《人间无数雨打去》中的农村妇女,在女儿被丈夫“处理掉”之后只是哭两声,之后该干啥干啥,好像死的不是自己的孩子;也没像张若华一样拖着产后虚弱的身体与丈夫拼命,她选择了折中的方式:软性反抗。
——“如果丈夫惹她生气,卡维塔就在他的饭里多放一只红辣椒”;“晚上丈夫求欢,她有时也敢于拒绝”。
也许这样的反抗只是图个一时畅快,并没有实际意义,但总强过逆来顺受。至少,这是卡维塔的第一次觉醒。一个甚至连自己的名字也无权做主的女人,为女儿做出了她从未做过(也不曾想过)的事。可能有许多处于蒙昧之中的女人正是因为对女儿的爱而走出了反抗男权的第一步,如《三寸金莲》中保护女儿免受缠足酷刑的戈香莲,《莫拉德》中坚决反对割礼的克里,法齐娅·库菲的母亲、不顾一切反对坚定地支持女儿上学的贝比简。最能影响女儿命运的是母亲,如果一位母亲也歧视自己的女儿,任其遭受忽视和伤害而无所触动、毫无作为,那么女儿的命运可想而知,女性背负的苦难只能一代代传承下去。
在第二次怀孕时,卡维塔下定决心“决不重蹈覆辙”。她的第二个孩子仍然是女儿,卡维塔给她起名为乌莎,也就是后来的阿莎·塔卡尔。看到这个女孩,贾苏大光其火:“我的天哪!又是个女孩!”而卡维塔不再听凭摆布,而是坚定地说:“我不许你把她带走。”
这一次,卡维塔将乌莎送到了孤儿院。一开始,我并不理解她的做法,但后来我想通了这实在是无奈之举。作为一个没有文化、没有工作的女人,倘若她与贾苏离婚,也无力独自抚养一个孩子,父母已经老去,她的姐姐同样家境贫困,而且儿女众多,也只能是爱莫能助。出于没文化的农村人的局限性,卡维塔很难下定决心与家庭决裂。如果她选择与丈夫抗争,那么她不仅要对付一个丈夫,还要对付丈夫的整个家族,更要对付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的传统,凭她个人的力量是无法办到的,最有可能的结果是她的女儿仍然难逃一劫。纵然被允许留下,乌莎在这个贫穷愚昧的家庭也只能是备受歧视,重复其母亲的命运。因此,将乌莎送到孤儿院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尽管我一向痛恨遗弃孩子(尤其是女孩)的母亲,然而对卡维塔,我更深的体会是她的悲苦无奈、她的勇气,她甘愿忍受一切痛苦以给予女儿生的希望。
卡维塔被迫遗弃乌莎的悲惨遭遇令我联想到一首古老的弃婴歌:
孩儿孩儿顺水流,
千万莫碰大石头,
莫怨为娘心肠狠,
只怪你父不出头。【1】
卡维塔和女儿乌莎,同样是男权社会的牺牲品。
后来,贾苏和卡维塔带着儿子维贾伊来到孟买。在极其艰难的情况下,卡维塔展现出了坚强的毅力,做女佣、做家务、教育儿子,为家庭默默奉献,在人生地不熟的孟买顽强求生。她目光长远,明白教育的重要性,倾尽全力让儿子上学;她坚定不移,在贾苏受伤不能工作时,苦苦支撑起家庭;她顽强不屈,在家庭陷入绝望时,也从不轻言放弃。她是千千万万忍辱负重、顽强生存的底层女性的缩影,是千千万万个贫穷坚强母亲的化身。如果说,丈夫贾苏是家中主要的经济支柱,卡维塔就是家中不可缺少的精神支柱。就连贾苏后来也承认,“正是因为有了卡维塔,有了她的鼎力相助,家里才能越来越富”。可见,卡维塔的贡献是不可忽视的。而受尽苦难的卡维塔自己,其实也在诚实艰苦的劳动中收获了尊严。“自己手上有收入毕竟放心不少”,当一位女性拥有经济能力,便在一定程度上促成了自身的解放。可以说,此时的卡维塔与在农村时唯唯诺诺的卡维塔完全不同了。
在孟买的生活有了转机,卡维塔却仍然没有摆脱痛苦。在工作的间隙,卡维塔时不时跑到当年收养乌莎的孤儿院门前,痴痴地守望着,渴望见到女儿。即使过去了二十年,她明知道乌莎不可能还留在孤儿院,却还是一次又一次来到孤儿院门前。这一幕让人心痛,而且令人感到不公平:为什么卡维塔的婆家犯下的罪孽,却要让无辜的卡维塔承受痛苦?这个社会总喜欢将一切归罪于女性,女性往往更容易陷入自责。
另一桩让人为卡维塔鸣不平的是她儿子的忘恩负义。卡维塔将儿子维贾伊视为希望,然而这个男孩却与不法分子厮混,最终锒铛入狱,甚至在卡维塔重病之时也鲜见他看视一次。最终,在卡维塔病入膏肓之时,贾苏找到了乌莎的下落,终于令重病缠身、身陷悲痛的卡维塔得到了慰藉。故事在这里戛然而止,不知卡维塔究竟是奇迹般的好起来,还是最终在满足欣慰中离开人世。也许这个平凡而不凡的女人将这样结束她的一生。
卡维塔是平凡的,但因为母爱和坚强的毅力,她显现出了不凡之处,后来的卡维塔已不再只是一开始的牺牲品和受害者,她在世上留下了她坚强地活过的痕迹。
像许多农村妇女一样,卡维塔一生劳苦,但她们并非只知劳作的机器,她们勤劳、坚强,有理想和追求,希望将生活建设得越来越美好。像生长在泥沼里的花朵,她们在物质和精神双重贫瘠的挤压下,仍然保持着善良的心和高尚的品行。这样的女性值得每一个人赞扬和敬重。不应指责她们目不识丁、没有重大建树,而应该反思,这个社会、条件优越的人们(其中也许包括我们)为这样的农村女性提供了什么。
“闯入男人世界的女人”——萨默·惠特曼
与卡维塔相比,萨默·惠特曼简直是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女人。她不是一个贫穷的乡下女人,而是一位名医的独生女,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她不是一名围着锅灶打转的家庭妇女,而是一位前程远大、胸怀大志的医生。以下是书中出现的相关评价:
“自信满满的医学院学生”;“一个坚强、聪明、自信的女人”——丈夫克里希·塔卡尔
“萨默是个好姑娘”——婆婆萨拉
“最该称赞的就是你,惠特曼医生”——大学同学彼得
“大名鼎鼎的塔卡尔医生”——记者米娜·德维
而萨默对自己的认知是“野心勃勃的医学院学生”、“充满渴求,满怀热情”,“闯入男人世界的女人”也是她给自己下的定义。从萨默早年的求学经历看来,我们可以看出她是个胸怀大志、争气上进、争强好胜的好姑娘——
“上高中时,化学老师建议她让自己的男搭档来主持实验,萨默坚决反对。高等数学的课堂上只有她一个女生,可她还是顶住了别人的嘲弄。”
“周围人小瞧萨默,萨默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她总是把他人的嘲讽转化为自己前进的动力。”
萨默曾和前男友一起攻读医学预科,她被斯坦福大学录取,而她的男朋友名落孙山,于是便和萨默分手。而萨默在想通了之后,对此事的态度是“后悔的应该是那个男的才对”。(从这里可以看出萨默的前男友确实是个心胸狭隘、容不得女性超越自己的男人,他是这类男人中的一个典型。因为自己的大男子主义思想错失一位好姑娘,他的确应该后悔。)
“萨默花了一辈子和男孩竞争,想弥补作为女性的劣势,与看似已经安排好的命运相抗争。”
萨默不甘于遵从为女性“安排”的命运轨迹,不愿服从“女性不如男性”的传统思想,在男人世界里艰难竞争,好一个“谁说女子不如男”的巾帼英雄!
然而,“女强人”最终让位给了“母亲”这一角色。在成为母亲后,萨默牺牲了事业,在小诊所里埋没了十五年。我无法想通,当有一个人为家庭牺牲的时候,为何牺牲事业的往往是女性而非男性?母亲的角色难道必然成为女性事业上的阻碍?这是不是社会强加在女性身上的枷锁、女性“既定命运”的一部分?婚姻和母亲的身份不应成为女性事业的阻碍。
萨默放弃了事业,却没有放弃她要强的个性。在阿莎去了印度之后,她与克里希关系越发紧张,克里希瞒着萨默订好去印度的机票,好强的萨默没有求他留下,不等他离开便断然做出决定,主动提议分居。
女儿的离去、与丈夫分居的现实、多年来被搁置的壮志令萨默一度陷入深深的迷惘。从这里,我看出的是一个放弃事业的女性的悲哀——她为家庭牺牲了自己的雄心壮志,一辈子为家庭付出,而当丈夫和女儿离她而去,身边没有了需要她照顾的人,她便一无所有,成了一个空虚寂寞的“装着老旧灵魂的空壳”。
但是,萨默并不是一个悲观脆弱的女人。难能可贵的是,女儿长大离去后,经过一番痛苦的反思,萨默重拾搁置下的梦想,她再度捡起荒废已久的事业,勇敢再攀科学高峰。尽管已经年过半百,她却再创人生的辉煌:在医学期刊上发表了文章,开办了研讨会。
另外,也许是出于对她放弃事业的某种补偿,萨默培养出了一个酷似她年轻时代的女儿——坚持梦想、执着追求、从不放弃。“她是个很特别的姑娘,我在她身上看到你的影子,”婆婆萨拉如是说,“能把她培养成才,你应该感到自豪。”可见,萨默这位母亲在女儿的生命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萨默性格固执,这从她二十年不肯踏足印度可以体现;但她并非不懂变通,与克里希分居的那段时间反而为她提供了反思的契机。最终,萨默明智地抛弃了偏见,与克里希也重归于好,一家人在印度团聚,最后重归美国,对萨默而言也算是个大团圆结局。
完美女性的化身——萨拉·塔卡尔
对萨拉·塔卡尔,我只能说她是书中所有女性中最完美的一个,几乎无可挑剔,完美得不像凡人,堪称是一位“灵魂性人物”。她“体现了宽大伟岸的慈爱和智慧”【2】,与儿媳萨默格格不入,她想的却是萨默是自己家的一员,她就必须努力缩小和萨默间的距离;当孙女阿莎想寻找亲生父母,她尽管“脸僵硬了一下”,却仍能理解并大力支持孙女;在阿莎迷茫时,她是阿莎的心灵导师;在阿莎一家将要离开印度时,她将自己的珍贵之物无私相送。
萨拉聪慧善良、宽容慈爱、意志坚定、对事物不带任何偏见,没有卡维塔早期的目光短浅、逆来顺受,没有萨默的火爆脾气和固执,阿莎少时的任性和偏激在她身上更是找不出半点影子,在她身上根本挑不出半点毛病,这也许是过分理想化了。
先从家庭和早年经历来入手,分析萨拉性格和行为的形成原因。
萨拉生长于巴基斯坦的卡拉奇,父亲是一位富商,拥有两辆车和几百亩土地。因此,萨拉童年和少年时是绝对没有饥寒之虞的。她的父亲是一位“走在时代前列”的男人,“很懂女人的价值”,将萨拉的母亲视若珍宝;他坚持要女儿上英语课,直到萨拉大学毕业才允许男孩娶她。从这些可以看出,萨拉生长在一个条件优越、思想先进的开明家庭,这对她的良好教养、开阔视野和长远目光的培养是大有裨益的。
在萨拉十九岁时,她的幸福生活遭到了一次意外的打击。1947年印巴分治,萨拉一家被迫背井离乡,举家迁居孟买。这对萨拉而言是她美好童年的终结,然而也许正是这样的不幸锻炼出了她坚毅的性格。
在出嫁后,从萨拉的口中可以得知,她的婆婆是个宽厚善良的女人。婆婆的慈爱或许也影响到了萨拉,使她能够自然地扮演一个好婆婆的角色。
如果说,第一段列举的种种事例只是让我感到了萨拉的完美,真正令我对她产生敬意的是她执意让阿莎(而不是男性亲属)来主持葬礼的英勇举动。“在印度,男人必定继承关于荣耀的角色”,而萨拉却不顾反对,执意将此重任赋予非亲生的孙女阿莎,体现了她对长孙女的重视和对重血缘关系、重男轻女社会传统的反抗。
萨拉是个完美的女人,理想人物的化身,但在现实生活中,能做到这样的人几乎没有。所以,她应该只会存在于小说里。
成长起来的幸存者——阿莎·塔卡尔(乌莎·麦钱特)
对于阿莎·塔卡尔的命运轨迹,我们可将其概括为不幸而又幸运的婴儿时期、幸福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有为的青年时期。
不幸而又幸运的婴儿时期——阿莎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印度农村家庭,刚刚落地的她见到的是母亲的眼泪和父亲阴云密布的眼神,听到的是父亲的怒吼:“我的天哪!又是一个女孩!”为了保住她稚嫩的生命,母亲赶了一天的路将她送往孤儿院,从此她再也没见过亲生父母,身边留下的仅仅是生母的一只手镯。而在她生父眼里,她只是“死了”。刚刚出生的阿莎,如同千万个有着相似遭遇的女孩,承受了被遗弃的不幸命运。
然而,我个人认为,比起她那被扼杀的姐姐,她还是幸运的——至少,她活下来了,被扔出去也是她命运转变的一个契机,因为她脱离了那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不必小小年纪便被衣食所困,不必被爷爷奶奶指着说“你只是个该死的女孩”,不会因为弟弟要上学而被迫辍学;她有了人生的另一个机会。也正因为她被遗弃,她才有幸遇到了她的养父母,从而开始人生的新篇章,拥有上学和受到关爱的权利以及实现梦想的机会。
——“对于印度的很多女孩来说,被遗弃也许是一种幸运,因为被遗弃的命运一定会充满了幸与不幸的变数,而不遗弃却已经注定了她会被扼杀或虐待。”【3】
从这个意义上看,阿莎确实是幸运的。
幸福的童年与少年时期——如上文所述,阿莎幸运地遇到了她的养父母。养父母将她视如己出,给予她无私的关爱和良好的教育。从家庭出游、带阿莎去游乐场、为阿莎选择教学质量高的学校、赠送给阿莎她想要的摄像机等细节都可以看出养父母对她的爱。然而,此时的阿莎却是一个十分不懂事的孩子。
中国有句老话,叫“生在福中不知福”,这句话用来形容少年时的阿莎是恰如其分。她与养父母争执的主要原因就是她的身世问题,她渴望得知自己的身世,而养母萨默对此讳莫如深,闭口不谈领养之事。为自己是领养的孩子而感到难过、黯然神伤地给生母写寄不出去的信,这情有可原;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亲生父母的下落,这也无可厚非;但阿莎却长期质疑养父母,甚至当面对养父母大吼:“如果你们是我的亲生父母,你们没准会更了解我,爱我现在的生活方式。”这便实在不该。试问,给了阿莎一个温馨的家、视她如己出的养父母难道还比不上抛弃了她的亲生父母吗?阿莎的问题也许就在于,她过于重视血缘关系,以至于忽视虽然不存在血缘关系却始终爱护她的养父母。
尤其需要忍受阿莎的任性无理的是养母萨默。因为她是美国人,阿莎便觉得与她难以亲近,甚至粗暴地拒绝养母的一切好意。然而,养母尽管没有和她相同的血缘和相似的体貌特征,却对她关怀备至。阿莎也许并不懂,真正的爱是超越地域的。
有为的青年时期——不懂事的阿莎也许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尽管她处处与养母作对,抗拒养父母对她的安排,但事实上就像祖母萨拉对养母说的“我从她(阿莎)身上看到你的影子”,她完全继承了养母争强好胜的个性和坚持梦想的精神。
都出生于医学世家的养父母希望阿莎继承家族传统,成为一名医生,阿莎偏偏不走“寻常路”,她热爱写作,并决心成为记者,不顾父母的反对报考英语专业。
也难怪阿莎如此执着有主见,这要归功于她从小生活在一个充满好强独立女性的家庭里:她的外婆、萨默的母亲“凡事都喜欢亲力亲为”、“受不了让别人照顾”,她的祖母、克里希的母亲“是个强势的女人,凡事都喜欢插一脚”,当然,对她影响最大的无疑是她那“闯入男人世界”的养母。
阿莎成长的脚步在印度加快。上大学时,她申请到了奖学金,远赴印度进行采访工作。从此,阿莎开始迅速成长起来。她在奶奶家得到了无微不至的关怀,尽管奶奶家的人没有一个与阿莎有血缘关系,却给予了她无私的关爱和帮助。最后阿莎发现,“自己来到印度的初衷是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孰料却是在领养自己的家庭找到了亲情”。阿莎寻找亲生父母的经历也是一波三折,她来到当年收养自己的孤儿院,知道父母是在结婚后丢弃她的,于是认定父母抛弃自己的原因是贫穷。然而,她在几经寻觅之后,却意外得知自己有个弟弟,而且只比自己小一两岁,阿莎便确认了自己因为是女孩才被抛弃的事实。同样,将自己与贫民窟里的女孩做过比较之后,阿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幸运,明白了养父母对自己的养育之恩,尤其是养母的牺牲与奉献。她终于放下“养母是与自己不同的美国人”这一障碍,坦诚地对养母说出了“对不起”。此时的阿莎,就像萨默说的“似乎学到了很多,而且这么快就长大懂事了”。
在事业方面,阿莎同样是初露锋芒。她几度深入贫民窟,收集许多宝贵资料,废寝忘食写出一篇精彩的专题报道——“希望的脸庞:在城市贫民窟挣扎求生”。在这篇报道里,阿莎书写出了贫民窟母亲的坚强抗争,她在一片绝望的地方挖掘出了希望,令观者为之动容。阿莎被同事米娜·德维赞为“天才”,“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她的报道被《印度时报》刊登,朋友桑贾也将她的报道发给了英国广播公司。阿莎在新闻界崭露头角,成为了一名年轻有为的记者,就连不想要她、听说她“死了”却只觉得松了一口气的生父,在得知她的现状、看过了她的报道时也为她骄傲。
一开始的阿莎只是个“幸存者”,而且并不知道自己的幸运,但迅速成长起来的她已经超脱出了单纯的“幸存者”的范围,大步向“优胜者”的阶段迈进,这实在值得欣慰。
希望的脸庞——贫民窟里的母亲
阿莎远涉重洋来到印度后,开始了她在达拉维贫民窟【4】的采访。在这里,她见到了许许多多的母亲,此处选取我印象最深刻的一位来论述。
那是一位寡妇,四个孩子的母亲,十岁的女儿偏偏又是没有双腿的残疾人。这个“满脸倦容”的女人,每天必做的事就是背着残疾的女儿走上两公里路,送女儿去上学。尽管生活在一个穷苦、肮脏、愚昧的地方,她却有着长远的目光,深知教育对女性的重要性,即使生活贫苦、女儿身有残疾,她仍然坚持让女儿去上学。“她说教育非常重要。她每天要送女儿去上学,不然女儿自己就没法去了。”这个残疾女孩并没有因为贫穷像比娜姐妹(同样生活在贫民窟的女孩)一样被剥夺了受教育的权利,也不必像比娜及其妹妹雅修达一样被迫把上学的机会让给兄弟,这必须归功于她那坚强勇敢、卓有远见的母亲。
一位忍饥挨饿、吃苦受累的母亲坚决保障女儿受教育的权利,这本已可以称之为伟大并令人动容,更何况在背起女儿去学校的时候,她的脸上挂着的是灿烂的笑容。“要背着没有腿脚的女儿走两公里路,她看上去还是那么开心”。阿莎对此提出疑问:“她怎么还能感到这么开心呢?”按照我的理解,也许女儿能上学就是她最大的快乐。这位贫穷的母亲备受生活重负的压榨,然而她依然笑对人生,体现了她无比的坚强和乐观。
阿莎将贫民窟里的母亲称为“希望的脸庞”,并认为“达拉维最真实的故事就是母亲的故事,她们的脸庞是出生在贫穷苦难中的孩子的希望”,这是极有道理的。在艰难之中,有许许多多的母亲像这位母亲一样,用自己瘦弱的脊背撑起孩子的未来,难道这个社会可以否认她们的付出和贡献吗?这样的母亲、这样的女人,值得我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反面人物:
可怜可鄙的男权帮凶——贾苏之母
“冷酷无情地指责卡维塔没为他们家生个孙子”;“‘卡维塔接连生下了两个丫头,说明她上辈子肯定是造了孽。’”——这就是贾苏的父母在卡维塔生下两个女儿之后的表现。生女儿是造孽?如果这个逻辑能够成立的话,贾苏的外婆生了这么个女儿,不更是造孽中的造孽?
因为本文点评的是女性角色,所以在这里暂且把贾苏的父亲掠过不谈,着重点评贾苏的母亲。这个女人在书中着墨不多,但每次一见到她,我对她的感觉只有两种:憎恨,怜悯。憎恨她的愚昧冷酷,因为她心甘情愿地充当男权的帮凶,将男尊女卑视为准则,对自己无辜夭折的孙女毫无怜惜;怜悯她的无知可悲,因为她竟充当了帮凶的角色而不自知,自己身为女人,却仍然将女人视为下贱,完全否定了女人的价值。
与对儿媳生下孙女的态度形成强烈鲜明对照的,是她对儿媳怀着孙子以及生下孙子后的态度——(在卡维塔怀孕时)“精心照料卡维塔,唯恐照料不周”;(在维贾伊的命名仪式上)“她笑得那么灿烂,连嘴里少了一颗臼齿都看得一清二楚”,(给维贾伊送昂贵的新衣服)“在卡维塔印象里,婆婆从没有这么大方热情过”,“‘亲爱的,我们很高兴,’贾苏的母亲情不自禁地把卡维塔揽入自己宽厚(宽厚?我觉得作者用了这个词表达的是深深的讽刺)的怀里,‘祝愿你儿子能够健康成长,可以给你带来很多快乐,就像贾苏给我们带来快乐一样。’”——前后对比强烈得让人恶心。男孩又如何?被全家视为骄傲的男孩维贾伊与不法分子厮混,最终锒铛入狱,对辛苦工作送他上学的父亲不屑一顾,连母亲生病也罕来看一眼,何谈“带来很多快乐”?女孩又如何?与男孩相比不过是体貌特征不同罢了。“莫须有”的女儿阿莎成为一名年轻有为的杰出记者,真正值得麦钱特一家为之骄傲快乐的是她,而不是她弟弟。所以,“儿子能带来快乐”的论断完全是错误的,贾苏的母亲看到的只是女孩子出嫁时要赔的大笔嫁妆,而看不到女孩的优秀和价值。
书中并未直接描写贾苏之母的成长环境,但可以推测,她童年时的生活,一定与祖祖辈辈的农村女人一样——在“又来了一个赔钱货”的哀叹中出生,在“你应该是个男孩”的备受歧视的环境中长大,没有受教育的权利,早早地出嫁生儿子,耳濡目染的皆为男权的价值观,从而不知不觉地向这些“标准”(例如女人就该生男孩、女性就该受歧视,诸如此类)靠拢,或是为了安身立命而使自己符合这些“标准”,以防因为是女人遭到更大的伤害。
像贾苏母亲这样既是受害者又是帮凶的女人,我相信还有很多。而随着社会向前发展,这样深受男权思想毒害、拖女权后腿的女人,也终将不再出现,所有的女人都可以自在优雅地生活,活得像个人样,这就是我的愿望。
[if !supportLists]【1】 [endif]出自张平《孤儿泪》。
[if !supportLists]【2】 [endif]出自孙成昊、程亚克《译后记:造化弄人,撼不动人间真情》。
[if !supportLists]【3】 [endif]引自梁静《秘密、成长、不断找回自己的女性们》。
[if !supportLists]【4】 [endif]位于孟买,是亚洲最大的贫民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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