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现在家里无论吃什么美食,妈妈总会习惯成自然的念叨一句:要是你奶奶在就好了。
一念叨,就念叨了二十多年。
那个时候奶奶病重,有一天说特别想喝羊肉汤。一个连看病都需要赊帐的当时,妈妈没有讲自己的难处,走了两个多小时到镇上,拿着从隔壁借来的几块钱走向了羊肉摊。老板看着有顾客过来,一边拿起刀准备切肉,一边问妈妈要多少?妈妈小声的说了一句“一斤”,而后羞愧的无地自容。老板一听以为是来捣乱的,刀往砧板上一扔,指责妈妈耽误他生意。
在这个即使到现在买肉也最少一条腿的地方,一斤肉,也的确像是故意捣乱找老板麻烦。
本来就囊中羞涩的妈妈更加难为情,但还是努力一字一句的说出了原因——我妈病重,就想喝一口羊肉汤,家里实在困难,买不起那么多肉。
老板并非铁石心肠,听到妈妈这么说语气也柔和了很多,好言说道:也不是不卖给你吃,而是实在不好切,切了我也没办法卖其他的。
妈妈一时不知所措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老板见状也是于心不忍,随口聊起了家常,问家是哪里的,老人家什么病之类,妈妈也是如实回答。
最后,一斤肉妈妈还是买回来了,还多了三根骨头,原因只有一个,老板最后才知道妈妈如此难以启齿都要做到的事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婆婆的心愿,而不是自己的妈妈。
他觉得一个这样的儿媳妇是值得敬佩的,最后多送了三根羊骨头。
妈妈对奶奶无疑是愧疚的,尽管那个时候捉襟见肘的生活不是她所致,也并非只有一家如此。这些年每次上坟祭拜妈妈总是要精心的准备一些美食带过去,并且叮嘱奶奶一定要吃。我经常还会在旁边开玩笑,说妈妈偏心,从来没有说过要爷爷也吃,难道奶奶吃爷爷看着嘛。妈妈噗嗤一笑又继续到,那给你爷爷分一点。(爷爷去世很早,妈妈没见过面)
许是基于童年经历,我对食物总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记得刚开始接受心理咨询时我跟咨询师讲到很多小时候关于食物的记忆,有一些其实并不快乐,甚至充满着遗留的愤怒。我清楚的记得当时的咨询师一脸不可思议的轻蔑道: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原来就是几块肉。然后认真耸起的肩膀一下子松垮在椅子上。那个时候我并不懂心理咨询是什么,只知道如果不舒服,就要尊重自己的感觉。当时不知道如何去识别和对应这类事,便与她分道扬镳。
如今再去定义那种特殊的情感,大概就是匮乏引起的不安全感,还有对于爱的无能感,更有一种挺过来的自豪感。
这所有一切的不被重视和尊重,也成为了我第一次接受咨询的结果。
尽管现在生活水平已今非昔比,但底层的那种情感仍然能在心海深底隐隐感觉到它们的活力。
自然,我是珍惜它们的存在的。那是我心理世界的根基,物质上来说并不丰厚,但是却给予了更重要的东西。
而我这辈子是注定要带着它们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
晚上和妈妈煮了一锅很浓的奶茶,我喝了很多,以至于剥夺了睡眠。思绪也就长上了任意的翅膀,随意飞扬。那些遥远的记忆并没有随着年华渐远、光阴渐淡被岁月所稀释,而是在这静谧的夜晚,在浓郁的夜色中愈益清晰,品则深远,就像那遥远的清平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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