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职时，办公室座位对面是一个珠圆玉润很有气质的女人，正是三十几岁，女人最有魅力熟得正好的年纪，生活很有品味，老公在国家公安机关，人高马大很是威武，来接芳姐的时候我见过几次，开着警车带着墨镜很男人的样子，儿子上小学偶尔来办公室一下，长得像芳姐很帅气，有时遇到一家三口在单位门口上车，就在心里很是羡慕。
有两次单位加班，芳姐连我的饭也带上了，说是姐夫做的，三十年过去也依然记得那饭菜的细节，所以总相信记得住的一定是曾经让你怦然心动的某个点，与时间无关，相对于平时的粗茶淡饭那顿饭就留在了大浪淘沙后的记忆里。
饭盒里是炸得外焦里嫩的大段带鱼，中间还夹着香而不腻的五花肉馅，姿势整齐排排坐地卧在饭盒里，四角还配了青菜，下面是香喷喷的白米饭，那时候我住单身宿舍，吃的都很粗糙简单，芳姐带的饭让我大快朵颐。芳姐看我吃的奋不顾身，说改天你去我们家吧，给你做好吃的，我连连点头。
慢慢和芳姐很熟悉了，就问芳姐和姐夫怎么认识的，芳姐说，就是中学在一个学校的，我在篮球队，他也在篮球队，先是认识然后他就总是在我回家的路上制造偶遇，到后来就是直白的围追堵截，你知道，女人是最禁不起男孩子疯狂的追了，开始我看不上他，觉得他长的很丑，“啊？我觉得他很帅啊，”芳姐笑了，那是你离得远，有美颜效果，他脸上有一大片红色胎记，猛一看让人接受不了，我都是很久以后才习惯。
芳姐讲了很多细节，记得清楚的是冬天在坐公交车的时候，姐夫怕芳姐脚冷总是让芳姐站在自己的脚面上抵挡风寒，也不让芳姐自己扶把手，而是把芳姐的手暖暖地捂在自己大手里放进大衣口袋，芳姐讲这些的时候我估计她都看到了我嘴角的涎水，好幸福啊，这样的大男人居然如此细致细心真是少见，真真的暖男一枚。
后来真的有一天去了芳姐家，近距离接触了姐夫，还真的是在姐夫脸上赫然很大一片深红色的胎记，就没有远处看他时那么帅气，但在厨房忙里忙外让人一会儿就忽略了脸上的障碍。芳姐一直陪我们坐着聊天，姐夫说厨房不需要她，就隔着玻璃窗见他戴着围裙在厨房里高高大大却转动灵活的身影和不大功夫就色香味俱全的餐桌，就感觉是幸福的模样。
就这样好像是两年以后的样子，我调去了另外的部门，和芳姐接触时间很短了，只偶尔路过去看看。
突然一天有同事很神秘地问我，你知道芳姐离婚了吗？我瞬间懵掉以为听错，再三询问竟是真的，同事反过来笑我:你不是和芳姐很好，你不知道？我有些语噎，才觉得最近去看芳姐的次数太少了。
晚上做了一夜的梦，都是不相信。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冲进了芳姐办公室，芳姐还没来。她对面早换了别人，我没好意思问别的，讪讪出来。在自己办公室坐卧不宁熬了一会又奔向芳姐，她看我进来冲我笑笑，我挤牙膏式地嗫嚅着：是真的吗？芳姐点头，我说：为什么？不能挽回了吗？芳姐说：结束了。
然后和我细说了一些细节：有一段觉得他晚上回来的越来越晚，问他他说夜里查歌厅，我知道他工作的性质也没往心里去，结果有一次给他洗衣服居然发现他兜里装着一张情书，芳姐黯然又激愤地说：学习不好还会写情书，给我都没写过，后来我问他，开始不承认后来没办法了才说是写给歌厅一个领班，俩人好了一段时间了。芳姐低下头片刻又抬起来看着我说，你知道我是有洁癖的人，不光是物质，精神上也尤其是，那夜之后，我睡觉都没办法面对他，都受不了他呼吸的气息，然后我只能选择离开，我带了自己的几件衣服先去我姐那住了两天，然后我租了间房，等安顿好了我就把孩子接过来。
我说：那姐夫啥态度？
他不肯离，还用孩子威胁我，但我实在没办法再看他那张脸，我什么都不要了法院就直接判了。
芳姐脸上一副无欲则刚的表情，但我刚做了妈妈，当然知道孩子是母亲的软肋，芳姐看我欲言又止的样子说：孩子奶奶还算公道，觉得他儿子不在理，答应我安顿好让孩子跟我过。
看我很难过的样子，芳姐反过来安慰我说：哎，其实我骨子里并不喜欢他，只是被他一路追过来感动而已，女人就是感性动物。他出轨也有我的原因，我一直对他都比较冷淡，可能他的热情没有得到回报，所以你说男人你去哪儿看他忠诚啊，善变才是本性。我现在已经冷静了，没有我想像中该有的痛苦，芳姐冲我笑了笑。
但芳姐这一段明显瘦了，珠圆玉润这个词已经不适合她了，感觉皮下脂肪迅速被消耗了，人就从水灵向干瘪走来，芳姐说从闹离婚到现在半年瘦了20斤，精神的力量远不是可以想象出来的，没觉得特别痛苦也已然受不起折磨，时间把痕迹留在了对润泽的侵蚀里，人 就悄没声地瘦了，不用减肥了，芳姐搂了一下我的肩，笑着说：好了，我没事别担心。
我一点也想不通，男人这东西怎么可以这么容易改变初衷，转瞬就判若两人。八年抗战的追求，到手了却不见珍惜？又或者得不到回应的爱就变质得快？再或者本就没有什么永恒的爱？
后来我又调去了另一个城市，中间回来匆匆忙忙也疏于联系了，但听说芳姐两年后复婚了，因为姐夫的家人都一再做工作要芳姐回来，孩子也没像奶奶说的那样让芳姐带走，而是允许芳姐每周接走一次或者奶奶直接让芳姐回奶奶家和孩子团圆两天，也听说姐夫都给芳姐跪下来要芳姐回去，我想这其中该是奶奶聪明吧，最知道女人的痛。一来二去芳姐终是抵挡不住每次与孩子分离的那种撕心裂肺吧，女人啊，你终归败给烟火。
只是回归的芳姐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呢？又或者人终归只是活着才最简单，跻身于生活的惯性还要屈服于各种意外才活的不那么艰难？不败给岁月的美人也只是在别人的朋友圈里而已，敢与岁月比坚者，古之未有一二矣，又岂在吾辈之内。
岁月转瞬而逝，数十载悠悠如流水，我的孩子都已然上了大学，再回到芳姐这个城市，觉得非常想念当初那个总是端庄淡漠、目不斜视、珠圆玉润的美人，你现在可好？
我辗转找到了她的电话，却迟迟拨不出去，我在怕什么？又在等待什么？
我找出那个号码，拿起手机……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