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温飞卿《菩萨蛮》
南园满地堆轻絮,愁闻一霎清明雨。
雨后却斜阳,杏花零落香。
无言匀睡脸,枕上屏山掩。
时节欲黄昏,无憀独倚门。
南园地上那么多柳絮,不敢想象这一阵雨之后会是怎样地狼藉,这是愁闻的由来。
此时雨应近尾声,人当是被骤雨惊醒,醒了听了一阵雨想起了南园。
雨停了阳光照进来,却是夕阳。满树杏花也被雨打落了不少。
一切的一切都那么不如人意。
然而人力抵不过天意,再怎么不满也无济于事,换今天的话来说,已经无力吐槽。这是无言的由来。
既醒了老躺着也不是个事儿,只得揉揉因沉睡有些红皱的脸,起来把床畔的屏风收了,也就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了,只倚着门对着黄昏,对着夕阳,对着零落的杏花。
这寥落的春末景象,入了眼,掠过了心,什么也没剩下,人生到此,连寂寞都是多余。
有说匀睡脸是上妆意,因匀脸是这样的意思。
但中间夹了个睡字,觉解作揉睡意尚未去尽的脸更贴切些。
匀字本义即平均,平常说匀脸,抹匀脸上的妆粉,那妆粉是脸上原就有的。
但入睡前总要卸了妆的。
揉脸,起床,收屏风,这个顺序也合乎自然。
然,匀睡脸,指随意上了点妆,因睡意尚存,匀脸时也就马虎了。
匀了脸,女子爱惜容颜的习惯先自满足了后,回头再来收拾屏风,这说法也不能说不对。
但细想这词中的空落郁闷无所用心,哪还那么在意容颜。
一切都要零落的,人与春光,终将老去,美也罢,丑也罢,皆无可挽回,甚至连愁闷也都罢了。
一种虚无的心境充斥全词,上妆这种精致的心境与之很不贴合。
倚门在诗词中有相思意,前面着一无憀,无憀,指处于困境,无以为生,或空闲而烦闷,则相思意就几近于无了。
不过就是随意盯着眼前可见的东西,似看非看,脑中一片空白。
钱穆说词中的女子三十多岁,没看出来。
情绪上倒不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该有的,但古代女子成婚得早,十四五岁就嫁人,经历坎坷的二十几岁也可能会有这种虚无心绪。
真要说,这词中人性别是个中性。
分明是作者这个男性心境嫁接到了女子形象上来的,是个合成品,没必要硬要分个男女,细究年龄更是无谓。
史上称温飞卿恃才不羁,好讥刺权贵,所以屡试不中,这样的人你让他对当朝皇帝有所渴求,不大可能。
倚门之思于他而言,更多的是对日子流逝的无感,对生命的意义和价值产生怀疑之后的一种放弃。
这词形象描绘真切,情绪传达得让人感同身受。
写法上起笔破空而来,实际是个倒叙手法,前四句都是醒后的感受,到第五句才提及一个睡字。
之后顺叙,第七句连上前四句,顺此结尾。
很是佩服。
但这种非得借女子来写自家心绪的作法,显得不够真诚。反不如周邦彦,笔下种种全从自身发出。
周邦彦自小就被人看轻,认为他胸无大志,只知醉心于词唱,他一生最终也满足于词唱,更在这方面成一代大家。
或者温庭筠的倚门当真有那么点求而不得的怅惘也未可知。终生不得志,可见还是有所志向的。
也或者借笔女子,只是当时作者的一种习气。词在当时还不像宋朝,很多士人都参与进来,词与诗的地位渐趋平等。
印象中南宋以后词人作词都是自叙遭际,不大以美人自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