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一年半,好友茉莉第一次回成都。
把简单的行李放进我的出租屋后,她提议去王府井逛逛。
商场一楼,阿玛尼、迪奥、雅思兰黛……放眼望去,满满金钱和欲望的味道。
那会,我俩一个是工资三千不到的月光族,一个是破落乡镇上的小公务员。
因为穷,浑身还散发着乡土气息,走在商场里,总感觉背后有人在戳我们的脊梁。
我们最后在迪奥专柜前停了下来,茉莉看中了一只口红,标价980RMB。
980,对于部分低收高出的都市女孩来讲,这点投资真的不算什么,但在当时的我看来,花掉近三分之一的工资去买一只超出支付能力的口红,那也意味着虚荣和攀比。
看着试用着各种色号的茉莉,我突然觉得好陌生,当她涂着正红色口红,走过来问我意见时,我那刻真的很想说,并不好看。
最后,她花掉了近一个月的工资,买了那只迪奥口红,外带一瓶粉底液。我至今难忘,当我们提着那个印有迪奥logo的金色大纸袋走出商场时,很多推销员把我们团团围住、热情推销的那一幕。
在那以后的很长时间,我一直无法理解茉莉的行为,我不明白生活怎么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改变一个人。
再次见到茉莉,距离买那只迪奥口红已经一年多时间了,它和那瓶粉底液一起,静静的放在单位分给茉莉的小房子里,壳身已有薄薄一层灰。
那是个跟我老家一样颓败的小镇,前后不到两条小街。作为我最好闺蜜工作和生活的地方,我当时莫名难过。
一栋颇有些年代的灰黑色小屋里,没有路灯,没有防盗门。茉莉一个人住一个小套间,屋里屋外全是各种从网上买来的日韩护肤品和美发产品,满满当当,和她破旧的小屋极为不搭调。
当天晚上,茉莉给我介绍了丽娟,一个在乡镇当了很多年公务员的27岁女子。细看丽娟,她很漂亮,但穿着打扮极为普通,甚至难看。短短半个多小时的晚饭时间,她一个人滔滔不绝,从奇葩的媚俗男朋友,到镇长八卦,再到工作奇谈,我在惊讶于丽娟故事会般的讲解能力时,也惊讶于环境对人的消磨。
就这样,短短几天时间,我看到了茉莉和丽娟楼上楼下的乡镇生活。茉莉穿梭于一堆和乡镇不太搭接的护肤产品中,就像老上海阁楼里的划着精致妆容的未出嫁小姐,晚上看看kindle里的小说。丽娟和老家来的妈妈一起讨论着自己的婚事,一边在破乱的房间里细细吃着从网上淘到的干鱼。
回去的大巴车上,我又想到了茉莉放在窗台上的口红,那只她买了就没有怎么用过的口红,它是那么的不安分,那么的和乡镇起着冲突,就和茉莉一样。我想我能理解了,理解茉莉为什么宁愿信用卡透支也要去买那只口红,或许它意味着同生活的挣扎,在平淡近乎灰暗的每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夜,提亮自己的生活。
秀娟就是这座小城市的缩影,而茉莉则显得格格不入。
三个月后,我收到茉莉的微信。她如愿调去了市上法院,干她喜欢的财务工作。
我放下手机,突然又想到了那只迪奥口红,或许这就是它的意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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