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度

文/雒宏军

按语：郭初阳现在玩“越读馆”去了，也许这更加符合他的个性。十年过去了，还是难以忘记读到这些“课堂实录”时的震撼。“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唯有“博观”“厚积”，方才有课堂上的“信手拈来”“举重若轻”“游刃有余”。做教师，为什么要不断学习、潜移默化，也就是这个道理。

杭州外国语学校的郭初阳老师被称为新生代教师的代表，两年前就知道他写了本新书，书名很独特，叫做《言说抵抗沉默》。这并非一本言论文集，而是郭初阳老师的课堂实录。当时自己最喜欢的是各种教育理论读物，心里想着在各类杂志上，课堂实录多的是，即便是郭初阳的课堂实录，也就是几节课而已，不看也无妨。

有缘总会相见，年前在市上的书店里，见到了这本书，就顺手翻了翻，却发现与一般的课堂实录不同，有教学简案、课堂实录、教材解读、深度评议，完全是一节课的立体性呈现，和日常的课堂教学实录还是有所不同。顾不上细看其它内容，就看看教学简案，虽曰“简案”，却是字字珠玑，锋芒毕露。好书总是不忍释手的，遂带了回来，就有了春节期间的品读。

莫泊桑的《项链》妇孺皆知，堪称课堂教学的经典，曾被无数人挖掘与演绎，对于这样一个热门文本，如何能够“唱”出新意？先来看看郭初阳的“教学设想”。

（一）人物论——将单一作品置放于作家创作的整体背景下，引入莫泊桑本人的创作谈、18世界的妇女观，作为越时代的新鲜刺激，激发学生对于马蒂尔德“变”之意义的探讨，思考文学作为人学的恒久意义。

（二）主题辩——将学生主张的小说主题（第一时间阅读所得）与名家的经典论断一起呈现，在多元平等的语境里，实现众声喧哗，形成交叉共识。

（三）原型溯源——将《项链》故事叠影于“灰姑娘”模式，将情节中的相似与不同做比照，在更深的层面上再次回归到人物与主题。

课前，他给了学生一个预习题目：

根据我个人的阅读和理解，这是一篇关于（   ）的小说。（还要写上班级、姓名，课堂上是要做说明的。）

课堂上，最高潮的部分，就是以这个题目为线索来展开的，分为四个部分六个主题：一是情节梳理，围绕“项链”的四个部分，简要概括；二是人物分析，马蒂尔德的外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马蒂尔德的性格，是否发生了变化？（阅读，思考，小组讨论）；三是主题探究，争鸣：根据我的理解，这是一部关于（  ）的小说；四是原型批评，灰姑娘模式（表格比较），莫泊桑的创造性转化（班级交流）。

在课堂上，他不仅呈现了学生预习关于文本的理解，还依次展示了莫泊桑的女性观，创作谈，灰姑娘模式，金克木和郭宏安的读后感，还有一系列相关的电影与小说。当然，课堂不是商品展示会，所有的呈现与展示都是基于主题的讨论、挖掘，呈现都是顺势而为，是为主题服务的，最终都回归了主题。

正如范美忠的评价，“这是我在此前的中学课堂中几乎没有见过的专业的经典文本解读。郭老师几乎营运了所有的文本解读方式：文本细读，作者的小说创作理论，作者的受教育背景，文学史传统，作者的评论，作者作品的文本互证，文学社会学，女性主义批评，原型批评，文本结构的要素分析，对作品的哲学思考，各种文学艺术形式的打通（与电影进行比较分析）。”

教师的课堂犹如演唱，也是有音域的，常见的课堂低音者多，甚至还可以听到杂音。可是，从郭初阳的这节课却可以看到教师课堂所能达到的高度，从一个文本出发，他对于教学的核心要素，即语言建构、思维发展、审美鉴赏和人文传承等方面所能挖掘的“宝藏”进行了全力的挖掘，成果之丰富出人意料，令人称奇，虽然有点“不胜寒”，属于阳春白雪。但是有了这个高度，语文教学从此就有了标杆，提供了一种可能，成为教师努力的方向。教者在教学中展现的丰厚的知识基础，深厚的文学理论修养，宽阔的教学视野和敏锐的思想观念，都是和教师的个人素养息息相关的，从这一点来说，作为新生代教师的代表，郭初阳名副其实。

教学过程中，教师的强势有利于课堂控制，展现教师能力和人格魅力，但是也往往比照出学生的弱势，这个时候，教师的优点可能会成为缺陷。课堂信息量过大，讨论没有充分展开，学生的能动性受到压抑，甚至有满堂灌的嫌疑，这些在课堂实录后的讨论中拍出的“砖头”提供了另一种视角，使得我们可以全面的审视郭初阳的课堂，从而找到和自己最近的“契合点”。正因为如此，这样的课堂实录才是立体的，对于阅读者来说才能获生动鲜活的感受，从中汲取营养，大有裨益。

 准备这样的一节课，需要耗费教者多少精力，长此以往，如何承受？这是很多人担心的问题。可是，这样的一节课也许只属于教者本人，这和他的知识、素养、能力、态度息息相关，正如苏霍姆林斯基所说：“这节课，我准备了一辈子……” 郭初阳则说，“自从你成为教师的那一天起，哪一节课不是公开的呢？”教师应该对课堂心怀敬畏，带着朝圣的心精心准备每一节课，当成有众多人观摩的公开课去上。这是课堂之外的启示。

这本书里还收录了《珍珠鸟》《愚公移山》《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父母的心》等课堂实录，同《项链》一样，都有一个共同的词语，那就是：高度。一节语文课的高度，一位教师的高度，也是我们应当努力成为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