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打虎归来,
“众上户把盏”,“众人都来作贺”;
“四个庄客将乘凉轿来抬了武松,把那大虫扛在前面,也挂着花红段匹,迎到阳谷县里来”;
“哄动了那个县治。亚肩叠背,闹闹攘攘,屯街塞巷,都来看”;
“做了步兵都头。众上户都来与武松作庆贺喜,连连吃了三五日酒”。
为民除害、名动江湖、英雄盖世,可谓盛极一时。
替兄报仇,虽有两条人命,
“迳投县里,哄动了一个阳谷县,街上看的人不计其数”;
“上户之家都资助武松银两;也有送酒食钱米与武松的”。
省院官、刑部官、东平府尹、阳谷县令“都把这招稿卷宗都改得轻了”,“节级牢子都不要他一文钱,倒把酒食与他吃”。获“脊仗四十,刺配二千里外”。虽然悲凉,但有义有理有节,磊落不避有担待,博“仗义烈汉”之称,仍不堕好汉威名。
再看飞云浦和鸳鸯楼之后,
“府押了文书,委官下该管地面,各乡、各保、各都、各村,尽要排家搜捉,缉捕凶首。写了武松乡贯、年甲、貌相、模样,画影图形,出三千贯信赏钱。如有人得知武松下落,赴州告报,随文给赏;如有人藏匿犯人在家宿食者,事发到官,与犯人同罪。遍行邻近州府一同缉捕”。
已经是与全世界为敌的节奏了。
既戴行枷刺配途中,又惹出这么大动静,肯定断然不会是之前的心头爱哨棒和藏的解腕尖刀了。借力借刀借势便是本节行文逻辑。
所借第一力——施恩父子:一是”脊杖二十老管营使钱通了,叶孔目又看觑他,知府亦知他被陷害,不十分来打重,因此断得棒轻”。未伤筋骨。二是施恩拜辞时“煮得两只熟鹅在此”,武松“行不过五里路,把这两只熟鹅都吃尽了”。气力大涨。三是施恩附耳低言道:“只是要路上仔细提防,这两个贼男女不怀好意”!从而谨慎有加。
所借第二力——沉着机警判断力,审时度势决断力:
“我自有措置”;
“武松早睃见,只安在肚里,却且只做不见”;
只见前面来到一处,济济荡荡鱼浦,四面都是野港阔河。五个人行至浦边一条阔板桥,一座牌楼上,上有牌额,”写着道“飞云浦”三字。”武松站住道:“我要净手则个。”
眼见时机已到,绝境反杀已成可能。此时不借刀借势更待何时!一飞脚提下水,右脚早起又踢一个,再把枷一扭,一拳打翻后,捞起朴刀,开启“搠”“砍”“杀”模式。
画堂深处尸横地,红烛光中血满楼。
鸳鸯楼“早落一刀,劈脸剁着,砍翻,当时一刀,齐耳根连脖子砍着,一刀先割下头来。割了头;转身来,也割了”
如此等等,不一而足,把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三个都杀了倒也好理解。
毕竟在飞云浦的时候,就思量半饷,不杀张都监张团练和蒋门神,如何出得这口恨气?
毕竟听得三人鸳鸯楼推杯换盏庆功谋害自己已成定局,“心头那把无名业火高三千丈,冲破了青天”。
但养马的后槽、厨房里两个丫环;两个亲随;张都监老婆儿女养娘都戳死,却看似累及无辜。
不过细细看原著,之前夫人宅眷参与八月十五饮宴、还惺惺作态许配妻室、堂里一片声叫起有贼来,玉兰慌慌张张走出来指道:“一个贼奔入后花园里去了!”只能说明大家都参与其中,仅把武松当猴耍。
刚下到大牢的时候,便寻思若能够挣得性命出去,却又理会。
听闻武松入狱,老管营这个老江湖一眼洞悉:张团练替蒋门神报仇,买嘱张都监陷害武松。必然要害他性命。
刺配途中,明明白白蒋门神两个徒弟和防送公人要结果他,深知若不奋力一搏,便是黄泉路有去无回。
自己被构陷屈打成招的罪名却是天下好汉所不耻的——偷东西的贼。
反复提到这口气怎么出得?估计他也没有读到泰戈尔的名句——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
此前,已在鸳鸯楼留名:“杀人者,打虎武松也!”已是绝念。
于是武松道:“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一百个也只一死!”--------
昨晚草草结尾后,刷了一部稍嫌重口的韩国电影。无意间一句台词直击灵魂椎心不已,印象深刻。
可能是处于刚写完尸横地血满楼的特定的时间;
或许是出于勉强维护武松人设强作辩解的不安;
再或许可能是感觉施耐庵的行文逻辑已陷黑洞;
抑或是对金圣叹“--杀十五个”点评思维的愤慨------
总之浮现脑海久不能忘。
借诗一首:
天地生我八尺躯,
安肯凭凌任豪强。
忽然拔刀敢一怒,
风雷胸中鸣锵锵。
正气凋丧我昭彰,
霜刃挥时强仇亡。
杀刀出鞘即成狂,
数载怨忿终报尝。
人世久栖惶,
恩仇岂敢忘。
人间何所恋,
来去故堂堂。
三尺铁,带血光,
一刀在手气自刚。
手中刀,意慨慷,
胸中刀,意茫茫。
【“朴[pō]刀”,又叫博刀、拨刀、播刀。《辞源》解释为窄长有短把的刀。《汉语大词典》解作刀身窄长、刀柄较短的刀,可以双手使用。《宋会要辑稿》185册解释说:“着裤刀于短枪干、拄杖头, 安者谓之‘拨刀’;安短木柄者,谓之‘畲刀’,并皆可着裤。”《水浒传》“卢俊义取出朴刀,装在杆棒上,三个丫儿扣牢了,赶着车子奔梁山泊路上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