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坟地，关着死者的禁闭
三百六十五天里
上坟的人会来一个小时
隔着一条竖起的河
给禁闭的人塞点零用钱
送去几句寒暄
像去看望寄宿的失去脸的苦孩子
或者疯人院的拖累人的病人
一整个山坡规矩地圈养起来
千篇黑矮 一律都是墓碑
扫墓的人若不凑到跟前，大着眼看
还辨不清哪一块是自家那个
笑起来像狗尾巴草的人
死去的照片，染了红发也没用
活人薄薄地凿着
死去的姓名和籍贯
好像它们就能概括他的一生
我亲爱的亲人
我从来不去看墓地
我不屑用它代替
一个可能还活着的你
你曾经说一只躲在林间的米老鼠
偷偷敲响了破庙和尚的木鱼
你曾经咬破八点钟的晨风舔过的苹果
让墙头的裂缝长出三根绿尾巴
年年岁岁我在长大，你是我的八岁
年年岁岁我在变老，你还那么年轻
我亲爱的亲人，
你怎么能是千篇一律的黑之中的一个？
你分明是风的汗衫，是床的鼾声
是红烧的鱼和白瓷杯里的豆浆
我亲爱的亲人啊
你又怎么忍心葬得那么远，那么偏？
如果我能努力
长出土层和草叶
你可不可以
就葬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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