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青春》

颜子原创&《无声的青春》

文/颜克

小路和叶子青梅竹马，6岁开始，从一个大院长大，上了高中才分开，两个人都喜欢音乐，都有一个妹妹。只是小路的爸爸是个局长，而叶子的爸爸是从农村带她们姐俩出来打工，租住在这个院里的一套最小的房子里的。一开始爸爸给别人干，后来自己开始摆地摊卖土产，又卖过玉石，后来租了个小门面开了糖烟酒小店才算稳定。小路和妹妹的生活条件自然是这个院里最好的，而叶子和妹妹，各方面都显得局促。

那个时候没有太多的嫌贫爱富的概念，院子里的小孩子会裹着群男男女女大大小小一起玩，在那个物质，交通，讯息都不发达的80年代，友谊都是实打实的玩出来的。叶子和小路都喜欢唱歌，并且唱的都还好。因为共同的爱好，他们成了好朋友。

那个时候小路家已经有车了，虽然是公车，但他们也常一家人坐着小轿车出游，叶子姐妹坐过几次小轿车，尤其是冬天还有暖气，就再也不愿意坐父亲的敞篷大三轮去送货了，不愿意也不行，不干活是要挨揍的。

院里还有比小路小一两岁的女孩，但小路特别愿意和叶子一起玩。他们在初一的那个暑假一起报名了市里最有名的音乐老师的视唱班。小路属于天资聪明的孩子，几节课下来，比上了几年的大大小小的学生都唱的好，叶子也还不错，不够聪明但很努力。那一年的新年晚会，小路和叶子一起登上他们市里的春晚唱了一首《军港之夜》，后来叶子上过大大小小的舞台，无数次，再也没有那一次印象深刻。

每次上完课回去的路上，就是两个人最开心的时光，偶尔去爬个小山，一起看夕阳，或者去他们共同的朋友明明家玩。明明家在煤场住，他们住的是筒子楼，明明学画画，有个自己的房间，放满了他的画画材料和作品，他把一个架子车改装成书架，自己做了壁炉，木头做的，当然不能烧煤，画了火焰，冬天看着都暖和，他家也不缺煤，冬天的时候点了煤火炉取暖，还可以烤红薯，土豆，橘子，香蕉，反正能烤不能烤的他们都烤过。

明明家还有一辆大二八自行车，明明是叶子的同学，小路虽然不和他俩一个学校，但不影响他们成为好朋友。明明比较高大，好像比叶子和小路大两岁一样，他有时候会骑着家里的自行车带着他俩出去玩，叶子坐车前面，小路坐后面，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真的是纯真的青春年代。明明去哪都带着速写本，小路和叶子在山上听音乐，明明就坐那画风景，虽然柳州这个城市不大，但有山有水，他俩觉得明明将来一定能成为像梵高一样的大师，这里，就是明明的后花园，他俩还是明明免费的模特，小路常被他恶搞，就差脱的像大卫了，他们有时候也去明明的画室，画室的老师年纪很轻，留了长头发，那个时候，他们觉得明明的老师就是他们小城里的艺术家，可惜后来明明离家出走那一年，艺术家老师也去了南方，那些青春的岁月，只能成为回忆。

小路的妈妈很漂亮，厨艺好，能歌善舞，还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小路继承了父母的优点，遗传了妈妈的好嗓子。那个时候，他家里有一套大音响，连上电视和DVD可以放碟片，还可以放CD，还有麦克风，简直一个家庭影院。他爸爸忙，经常不在家，小路的妈妈也常叫叶子去他们家里吃饭，或者玩晚了就留他们家吃饭，小路的妹妹也喜欢叶子，常说自己如果是有个姐姐不是哥哥该多好啊！叶子有时候会很沮丧，自己的妹妹总和她争东西，爸爸妈妈忙做生意，家里的饭都是有空才做，别想自己家里像小路家人围坐在大餐桌一起吃饭了，能正常吃口热饭都是奢侈，她和妹妹饿了就是方便面饼干，有时候是剩饭，家里永远乱七八糟，人货混住，叶子和妹妹睡的床上经常被妈妈放了东西。那个时候，叶子特别羡慕小路的家庭，羡慕他的妈妈，想着自己长大了一定要像小路的妈妈一样。

高一那年暑假，应该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也是相处的最后时光。小路的爸爸给他买了CD机，他也有了自行车，每次放学，他都会骑车去接叶子，因为学校比较远，叶子就写作业等他，回家的路上只剩他们两个，他俩一人一个耳塞，一起听一首歌，像两只快乐的小鸟。那个时候，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学习压力，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回家以后，他们就一起在小路家学习，他的书房和卧室是一间，学累了就一起躺床上听音乐，他们俩相约要考一个音乐学院，将来一起去周游世界，到哪个国家了就在路边卖唱，他唱歌，她收钱，未来，多么美好的未来！现在想来，小路的父母应该给他规划好了人生，而他的努力抗争也不过是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叶子的父母做生意都忙不过来，有时候还把姐俩当工人用，和工人一起干活，学习方面，父母几乎文盲，小学毕业，她俩学习全靠自觉。

他们以为未来会像他们想象的一样继续，但高二开学前，他们才知道小路被父亲安排到省重点高中上学，将来是要学法律的。他没有得选择，父母都是为了他好。

开学前分开的时候，小路把他的CD机送给了叶子。他说他以后不需要了，让叶子替他完成他们的梦想。叶子后来有了自己的CD，家里也有了全套音响，但小路送给她的那个蓝色盖子的CD，至今还在她的家里收藏着，还有明明给他们画的画像，那是青春的记忆。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在湖边，他们坐了很久都没有说话，在回家的楼下，他轻轻的在叶子额头吻了一下，像是为他们的青春画上一个句号，没有约定，没有海誓山盟。

这样分开后好几年再也没有见过，高三的时候明明有了女朋友，他们画室一个小鸟依人的女孩，叶子觉得明明应该喜欢风风火火的女子，看来是叶子不懂爱情，明明以为叶子和小路一直在谈恋爱，叶子说他们连正儿八经的手都没牵过，他还笑叶子老古董，叶子想，那个时候，怎么就没有开始恋爱呢？！但他们好像又是在恋爱，只是谁也没有说出那个“爱”字。明明和他女朋友后来都没有考上大学，就一起去流浪了。

叶子那个时候住的院子里有一个五层楼，一楼是银行，曾经是这个城市最高的楼，是柳城的坐标，三十年后这个楼还在，虽然翻修过很多次，已经淹没在柳城新建的高楼大厦里了，但那是叶子和小路永恒的记忆。后来小路一家人也从那个大院搬走了。叶子一家也搬走了，叶子爸爸做生意赚了钱也在这个小城安家落户。现在想来，叶子的父母努力用最好的方式爱着她们姐妹，努力给她们他们能给的最好的，他们从来不过多干涉她们姐妹，叶子想做什么爸爸都支持，叶子才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样子。

叶子的生日是大年初一，以前都是和小路一起偷偷过的，他们一起在明明家里过，或者去蛋糕店吃一个小蛋糕，叶子家里都不给孩子们过生日。高三那年生日，她以为依然是孤单的，没想到她收到小路托他朋友送来的一束玫瑰花，只有四个字“梦想成真”。

后来听说小路上了政法大学学法律，叶子如愿考上了音乐学院。明明失去了联系，叶子回家去看明明的妈妈，她妈妈离婚了，一见叶子就哭，说她白养了一个儿子，怎么就不像叶子这样懂事。后来见过明明一次，和女朋友早已分手，人变得有点激进，留了长长的头发，背着一个大帆布包，穿着大头皮鞋，像极了流浪艺术家，但他再也没有再画画，问他要联系方式，他说从来不用电话，问他在哪，他说东北呆过，西藏混过，西湖睡过，只要死不了，就不会停下来……

大学毕业小路回到他们的城市当了律师，叶子还在考研，唱歌的路上，她也参加过一些比赛，在圈子里小有名气。

后来明明再也没有见过，小路也没有联系过，他们就这样告别了青春。叶子知道她的公众号，微博和QQ小路都关注着，那一年，叶子参加一个有钱有势的远房表妹的婚礼，才知道新郎是小路。叶子脸上挂满泪水，他们都以为是被新人美好的爱情感动了，只有叶子知道，他们成了彼此生命里最熟悉的陌生人，最不能亲近的亲人。

耳边又响起她最喜欢他给她唱的《一生有你》，一切只能成为回忆，叶子现在还习惯听音乐的时候只塞一个耳塞，仿佛小路还在身边……

2020.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