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车间主任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成了统领五六十号人的车间主任。

每天下班前，车间主任都需要站在大家面前讲一堆让大家提高生产的屁话，有时候他会用鼓励的语气提醒我们，明天还有更多的产量；有时候他会说一些恐吓的话，让我们知道今天的产量远远没有达标。

虽然这些事情我已经在台下看过很多回，但当我站在所有人面前时，我的喉咙好像打了结，仿佛被成吨的水泥堵住一般，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尤其是当我发现那五六十双眼睛都在注视我的时候，我心底的那股自卑感便逐渐爬了上来。

原来讲废话，也并不容易。

从小我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神，这深深的自卑感，源自我儿时的一段不光彩的经历，就算现在我不得不把它讲出来的时候，我依然开不了口，下不了笔。

无论如何我就是开不了口，不管是面对着五六十双眼睛，还是现在面对自己真实的内心，我依然说不出话来。

最后我也不知道这场演讲怎么结束了，记忆中我好像开口说了点什么，但内容我已经完全忘记了，只记得我好像漂在了空中，看着底下那个和我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嘴巴一张一合着，看起来神态自如，表达流利，眉眼间还有点我没有的自信。

我想那一定不是我。

下班的路上我还在烦恼第二天的总结会不知道怎么应付，根本也没心思看路，不觉得便走到了诊所外面。

想想自从上次火炎焱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小丽，便推开了诊所的大门。看到小丽的姑妈，正背对着我趴在柜台上和里面的小丽交流，小丽则坐在凳子上，自顾自地玩着手机，时不时的用嗯啊这种字眼回应一下姑妈的问候，姑妈却不厌其烦的继续叮嘱，听起来像是生活的琐事，俩人看起来就像是母亲在嘱咐女儿一般。

两人兀自继续聊着本来的事情，待我走到柜台前时，他们都没有发现我。

“来包感冒胶囊。”其实我并不需要，只是不知道用怎样的方式让他们发现我。

“小包两块，大包三块。”小丽竟连头都没抬，这和我刚才设想结果不一样，自然也没想好应对她还没发现我的对策。

“呀，张主任！”感谢姑妈，他终于注意到我了。

我对姑妈笑了笑。“阿姨好。”

“你感冒了。”小丽的注意也终于从手机中转移到我身上。

“没有，因为上次吃坏肚子，我就想在家里备点药。哦，对了，我手里现在没钱，等发工资了，连利息一起还你。”

“没事儿，不着急。”话题到这儿就突然停了下来。

我因为尴尬，用手漫无目的撕着柜台边粘玻璃的透明胶体。在我家乡的很多商铺里，大多也都采用这样的方式做展览柜。几块玻璃先码好形状，再用这种胶将它们粘在一起，之后风干上一段时间，一个便宜弹但功能足够的展示柜，便做好了。

那些涂上去的胶水总是会有些毛刺一样的胶体冒着头，小时候爸爸带我去商店的时候，我总喜欢撕这些毛刺一样的东西，总觉得靠自己能把他们全撕个干净，现在依然。

“哎呀，小丽，我忘了，你何阿姨说找你有事，正好你快下班了，赶紧去。”

不知我俩尴尬的矗立了多久，姑妈帮我们打破了这种氛围，小丽也如梦初醒，立即转身去身后的柜子里翻转。

“等我给他拿了药就去。”

没想到姑妈干脆拿起了小丽的包，走到了柜台另一侧，直接塞到了我手里。

“这备药的事儿，怎么能马虎呢！张三，你说是不是？这头疼、拉肚子，腿疼乱七八糟的，不都得配点，一时半会那配得齐。这样，改明儿配好了我让小丽给你送过去，今天你就先回。”

“可是我这……刚上班。”小丽有点难为情，她也觉察出了那么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你何阿姨的事要紧。”姑妈一边说着一边还把小丽推出了柜台。

就这样，我们像被赶上架的鸭子，莫名其妙的走出了诊所。

实姑妈这么做意图很明显，但我不能理解的是，小丽去他的何阿姨家我回出租屋，他把包塞给我，难道算准了我俩顺路？

突然我记忆中的某一处，抽动了一下，然后将这些带有问号的点全部连了起来——我住在隔壁的房东好像就姓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