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月份是香港最多雨的時間。臨近七月份的尾巴,猝不及防的來了一場暴雨。
我只記得當時我還在休息,阿龍他卻馬不停蹄地趕上去樓頂。
只聽到周圍的嘈雜聲很大,大到蓋過了他匆匆忙忙的背影。
記得那天是要澆注水泥的日子,表面上看起來跟我們這些雜工沒有什麼關係,但是因為我們是負責幫忙善後的,我們也要幫忙在一些釘板的工作完成後,在板與板之間去看看有沒有一些比較大的縫隙或者有一些沒有遮擋的位置,如果有的話,我們需要用一些泡沫或者玻璃膠去填補。
聽起來好像很簡單,我們只需要縫縫補補。但當然這項工作的難度還是有的。
於是意外就發生了。
似乎是由於我們雜工和他們澆築水泥的時間有點衝突,他們因為想趁著雨還沒有變大之前抓緊時間把水泥全都卸了。
但是由於我們還在幇釘板的工作善後,這就導致了我們還沒有完全把一些縫隙填好,暴雨就來了。
我很著急,卻又不知所措。從普通的降雨到暴雨的間隙很短,我還來不及反應。
阿龍就已經沖上樓頂了,我也馬不停蹄地跟了上去。
我一邊聽他指揮,一邊急急忙忙收拾地上的泡沫,用小刀切割成比一些洞口大一點的形狀,這樣就更好去填充。
顧不得雨的沖刷和洗禮,我們就在雨中來來回回的奔跑,然後把剩下的幾個大的空洞填補好了。
阿龍做的比較快,他完成的時候看到我還在樓頂跑來跑去,他沖著我喊:回來吧!先不要弄了!
他的語氣有點嚴厲,又有點像呵斥。
我不知道這件事情會不會怪罪到我的頭上,一來可能我也疏忽沒有跟那些管工交代好我們的進度,二來也可能是因為我提早預判了,感覺下雨就不用工作,於是就順理成章的待在下面休息。
其實我也沒有休息,祇不過沒有分輕重緩急,我把一些沒有那麼重要,或者沒有那麼著急的工作先做了,這就變相其實我做了一些錯誤的決定。
阿龍他下來後,他整個臂膀都沾滿了水珠。他黝黑的皮膚都濕透了,他不斷的喘著粗氣,一時間我分不清楚那是汗水還是雨水。
我跑去跟他說對不起,我一時誤會了,所以才導致有些工作還沒有完成。
他沒有說什麼,衹是把頭暖下了,一邊叉著腰,一邊緩著氣一邊在猶豫,像是在思考怎麼對我說才不會讓我有不好的感受。
我明白,我可能辜負了他對我的信任,因為有的時候他可能有別的事情要忙,又或者他被別的部門調去幫忙,他就交代我要好好完成甚麼工作。
但是可能也由於他對我過分信任,在沒有清晰指令或者在一些需要隨機應變的情況,我也沒有辦法做出什麼決定。
他緩了緩,説:下次如果有遇到一些你拿不定主意的情況,那就先打給我看看。
他又頓了頓,感覺他在調整自己的心情。他又說:我知道你不會偷懶的,但是下一次可能要先做完一些比較重要的事情,再去做其他的。你知道如果他們澆了水泥,但是我們沒有把那些洞口給填補好,那些水泥可能就會沿著洞口漏下來,到時我們可能又要被罵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就抬頭看到的確有部分的水泥,沿著一些沒有封閉好的地方滲了進來。
我點了點頭,我連連說著對不起,我下次會注意的了。
他也順著我的方向看了看,要用手指的指刷,對你看就像這些地方。
他後來補充道:其實不怪你,但是怎麼說呢,這就是管工他們有權有勢的時候,其實他們也會做一些錯誤的決定。哪個天才想的?要趁著下雨之前把水泥給澆了。但是有時候不好,即便他們做錯了,要負責包底的還是我們。我們做不好事情,還是會給他們罵。
他說這話的時候,連自己都給氣笑了。他跟我相視一笑,隨後又跟敏姐一起議論這件事情。
敏姐是工地裡的大姐大。估計她剛剛才跟上頭理論完,她下來的時候臉蹦的一直,一直在憤怒地發洩自己的情緒,估計就差沒把髒话說出來了。
我也不知道怎麼看待這件事情,但內心還是有點驚心動魄的感覺。
後來雨停了,我還是依稀能夠聽到敏姐在跟水泥工的高管理論。
我覺得這可能是關於一場勝利的悖論。
因為當所有的人都認為這是一件錯誤的事情,只要發佈這個消息的人有一定的權利,那麼他就可以左右這個決策的正確或者錯誤。
即便這件事情可能影響到後續的結果,但是衹要做這個決策的人他不承認,那麼我們去批判這件事情的論點,也都會成為悖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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