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年,我11岁,上五年级。正是个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什么都想知道,又什么都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年纪。
我喜欢和一些朋友“厮混”――在我妈看来是这样吧――她希望我放学早早回家,可我偏不!
我和小画认识的时候,我正浪迹在放学的街头,如一片自由的浮云,悠哉悠哉……
“嗨”她追上来拍拍我。
“哦,嗨。”
“你怎么不回家啊?”
“不想回去。”
“那你在干嘛?”
“吸收日月精华。”
“哇哦!我也不想回去,我俩一起啊。”
“行。”
从此我俩便合体般整天粘在一起,孜孜不倦地“皮”着。
2.
一天下午,小画把我拉到她家里去,从她抽屉里小心翼翼地抱出来一只浑身通白的大白兔子,郑重其事地放进我怀里――兔子的一条后腿在我身上来回扑腾了几下――她皱着眉头盯着我说:“好好照顾它,啊。”
于是大兔子被我抱回了家,晚上妈回来了,看见兔子立马怪叫起来。
“这是什么?你带回来的?”
“呃……是。小画给的”
“你要它干什么,快扔出去!”
“怎么扔啊――?”
“……”
“……”
就这样大兔子算是暂时住在家里了。晚上,我把妈做饭剩下的白菜帮子喂给它吃,它似乎饿坏了,三瓣嘴疯狂地从我手中攫取食物,腮帮子一鼓一鼓,长耳朵紧贴在身体两侧一动不动,一副全身心地投入到这顿晚饭的架势。
吃过饭后,大兔子随即开始新陈代谢……它把任何目光所能及的地方视作解决私人问题――哦不,是私兔问题的场所――床上,桌角,书架,地板……我的整个房间好像在搞什么庆祝仪式般地挂满了彩。
眼睁睁看着大兔子又想往外面房间跑,我只好死死地锁住门,揪起它的耳朵把它强行扔进一个牛奶纸箱子里,顺便搬起一摞书,重重地压在箱子上面,最后在纸箱体戳了两个通气的孔……做完这一切,我满意地笑了。
3.
第二天,大兔子在我迟到之前,用它毛茸茸的白耳朵挠醒了我。
我看了看表,感激地伸出手顺了顺它的毛,说了声:“谢谢啊”。
然而一转头,却看到一大沓儿书底下,纸箱上赫然出现一个足球大的大洞,边缘是大兔子整齐的大门牙印……我重新注视大兔子鼓囊囊的腮帮子,心情复杂。
到学校,见到小画马上开始倒苦水。
“我说,你那兔子也忒吓人了吧。”
“吃的贼多?”
“对”
“随处大小便?”
“对”
“晚上磨牙?”
“对”
“乱咬纸?”
“对对对”
“所以我妈逼我把它送出去。”
“啊……你……”
“嘻,好好和它相处,哈。”
“……”
4.
自从大兔子来到家里,我就天天遭我妈数落。
“连自己都顾不好的人,养什么兔子?!”
“你赶紧把它打发走啊,我可不替你养!”
“整天交的这什么朋友?!”
“……”
她说话的时候我默默不做声,只是低头顺着大兔子的长耳朵,心疼地想:“大兔子真可怜,长这么长的耳朵,别人说什么都听得见吧。”
去学校之前,我拽着大兔子的脖颈盯着它浅蓝色的眼睛威胁道:
“大兔子啊,你搁家乖乖的,不许往地上大小便,喏……”我朝门口的箱子努努嘴,里面装着半框沙土,“去那里面,懂不?”
“敢在地上解决,你死定了。”我又装腔作势地挥了挥拳头。
那天放学回家,我推开卧室的门,看了看,肝胆俱裂。地上确乎纤尘不染,纸箱里也纤尘不染。
……我的小床却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食人花,床单被罩鼓囊囊,上面铺满了大兔子球形的排泄物……
而毛茸茸的大兔子仿佛是天上一团懒洋洋的浮云,安安静静地趴在枕头边上盯着我看,嘴角忽而轻轻地嚼动,兔须便跟着悠哉悠哉,上下漂浮。
它平静地呼呼吸吸,好像丝毫感受不到我滔天的怒火。夕阳从窗户洒射进来,金色晕染了丝丝缕缕温暖的柔软的白色皮毛……
5.
最终大兔子被送走了。
送它走那天,也是下午,我把它揽在怀里,抽出一只手替它顺了顺耳朵,然后把它递到对面那个人怀里。
它的一条后腿在那个人身上来回扑腾了一下,不甘心的样子。等我想再看看大兔子的后续动作时,那个人却转身径直走远了。
后来,小画也转校走了。临走的那天,下午,上课的时候她敲门进来,蹲在桌子前面收拾东西。我隔着过道,感受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把几本书和几个本子拿出来,又放下去,哗哗哗地翻动几页,又拿出来……
等我想再扭头看看她时,她却挎起包,径直走远了。
再后来,也遇见过很多人,遇见过很多事情。每一次的体验都奇妙的像一场场化学实验,我们准备了好久,观察、测量、称重、打磨……终于等到原子碰撞,火花的绽放却转瞬即逝。
总是这样的,相遇很久,分离很快。
遗憾的是没来得及说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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