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1）

窗外寒风凛冽地吹着，陆惜若看着靠椅上的程思忆，心情十分复杂。漫天的鹅毛大雪已经飘了整整六天六夜，屋内炉子里的炭火还在融融地烧着，但陆惜若的心里却感到这个寒冬前所未有的漫长和冰冷。

外厅里电话“叮铃铃”地响了几声，被直接挂断。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又响了起来，一个中年男人喘着粗气“咚咚”地走过去，拿起电话，急躁地吼着：“不要再打来了，不然我们家只能换号码了。”，然后重重一声按下。

一晃眼的功夫，陆惜若回过头，看见程思忆额头在不停流汗。她赶忙将靠椅向后挪动，离炉火远一些，并起身从洗手间拿来湿毛巾、帮程思忆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思忆，你一定也感到很冷吧？”陆惜若自言自语地叹息着。“也不知道天行这会儿怎么样了。”

雪天行六天前离开小镇。那天正好程思忆出院，与往常不同，他在程家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告辞了。

皑皑的白雪厚厚地叠在秦川这片广阔的土地上，光秃秃的梧桐树注视着一望无际的道路。田间和渠畔被填满了积雪，家里牲畜都早早进了圈房，锈迹斑斑的拖拉机在门口也停放了半年。已是腊月中旬，村庄里异常安静，忙碌了一年的人们也都在家里空闲下来，隔三差五相互串门和打麻将。陆惜若看着雪天行的背影匆匆消失在远方，耳边是他离去时踩在雪上那清脆的“咯吱”声。眼前只留下一串串脚印，而那一串脚印也由深变浅、最终被大雪覆盖得无影无踪。

屋内，水壶盖上冒出白腾腾的热气，壶里的水不断翻腾地冲击着壶盖。陆惜若从炉子上提起水壶放在地上，里面的炭火烧得通红、发出“涅涅”的声响，但不一会儿火势就下去了，很多炭火跌落在底端成了灰白的余烬。

程思忆依旧坐在靠椅上，呆呆地望着窗外。漫天的雪花肆意地飘飞着，表情安静的她美若仙子，仿佛是童话中的白雪公主，只是这一次她没有走进自己的王国，而是远远看着。

2013转眼已经过去，再过几天就是小年。“思忆，好怀念咱们以前一起逛23会，买冰糖葫芦吃。要是时光能够像摩天轮那样转回去该多好……”陆惜若看着程思忆眼眶变得湿润。

屋里跑动着一个黑白花纹的小斑点狗，耷拉着耳朵、伸出长长的舌头不停地舔着程思忆的裤脚。陆惜若起身帮程思忆梳头发，本来非常光滑柔顺的一缕缕头发、在陆惜若的手里却怎么也缕不顺。她又只好用头绳把程思忆有些杂乱的头发扎回去，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她走到程思忆屋内的学习桌边，看到书架上那一溜整齐摆放、似曾相识的文学名著，随手拿起最里面有点陈旧的一本准备翻看。就在拿起书的瞬间从里面滑落了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背面用黑笔字写着“拍摄于2006年5月”，陆惜若从桌上捡起照片捧在手里，轻轻地翻到正面，画面中是几个十多岁的男孩女孩围坐在一片草坪上，地上是阳光照在每个人身上投射的影子，每张脸上都是温馨灿烂的笑容。她对着照片，久久凝视着，眼前依稀浮现了10年前刚进中学校园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