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园·惊梦

本周读书会分享的是《游园·惊梦》，这篇小说是白先勇先生写的，以前曾经听过，这次是在师姐的推荐下看的。这篇小说不长，一口气读完了。刚开始读起来，便被文字独特的韵味所吸引，渐渐走进了上个世纪，中国国民党撤离大陆前的台北上层贵族的生活图景中。

小说的文字独具风格，它以细致的笔法勾画了当时台北的贵族在窦夫人家唱戏看戏的夜晚及聚会上一个个个性鲜明的人物。当时的贵族仍旧保持着奢华精致的生活品质，比如钱夫人进门照镜子时细细地把右鬓一绺松弛的头发抿了一下，打量自己的旗袍时后悔没有去鸿翔稠庄买一条新的，这条旧的好像有点发乌，这些细节都尽显上层贵族对穿着的讲究；钱夫人打量窦夫人时的心理猜测细致入微，十分疑惑对方怎么还和十几年前一样没有老，从女人之间打量的角度能看出，在上流阶层的人们对外表及其背后的地位的关注；更不必说窦夫人家正厅的摆设高端华丽，结合中西，人们的着装、言谈举止都及其考究。细致的笔触贴合精致的贵族生活和贵族精细的心理，也符合作为第一视角的钱夫人谨慎安静的个性。所以，正是这样独特细腻又恰合整个文本所描述的场合的语言吸引我读下去。

文笔的细致不仅体现在细节上，还体现在含蓄收敛的笔调、风轻云淡的口吻、漫不经心的描述下却深藏着巨大的“冰山”。在对话描写中自然地道出了每个人的地位身份与彼此间的关系，窦夫人和钱夫人的对话揭露了她们曾是在南京得月台唱戏的姐妹们：二姐露凝香嫁给了上海“棉纱大王”陶鼎新，三姐窦夫人（本名桂枝香）嫁给了窦瑞生，四姐蒋碧月（外号“十三天辣椒”）嫁给了任子久小（已死），五妹钱夫人（本名蓝田玉）嫁给了钱鹏志（老死），六妹“十七月月红”。在动作描写中，也蕴藏着极丰富的信息量，特别是程军官对钱夫人大献殷勤时移凳子、递盒子等等细节，展现出一个乐于奉承又有些许暧昧的复杂又活生生的军官形象。

越是轻柔淡雅的笔调，越让人物的命运显出无尽的沉重感。每个轻忽而过的字，承载着钱夫人无法与命运抗争的凄凉感和无力感，繁华热闹的晚会背后是这群可怜却不自知之人最后可以挥霍的奢靡。特别是小说末尾最后一句：“她又轻轻地加了一句：‘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起了好多新的高楼大厦。’”，戛然而止，把我们都留在了那晚冷冷的寒风中，我们都知道很快这群渺小的人们都要不见了，社会就要变天了。

写到此处，我特别想要聊聊钱夫人这个角色的命运。她是一个悲惨的人物，年轻时因为一曲《游园惊梦》被大她几十岁的钱鹏志看上，爷孙般的年龄差却要给他当妻子，她无力反抗，也很难拒绝，毕竟对于一个戏子来说，这是一条最好的路了：“荣华富贵”。嫁入钱府以后，如果钱鹏志待她不好，其实也是人能够料到的。万幸的是，钱鹏志待她真的不错，怕她因为自己的身份自卑，处处给她撑场面、摆排场，临终把财产留给了她。不幸的也正是钱鹏志待她的千般好万般好，使她在与钱鹏志的参谋产生私情后受到了良心的折磨，她无法克制自己对爱情的渴望来守身于“爷爷”般年纪的丈夫。一边是婚姻的忠诚，一边是爱情的渴望，一边是畸形的婚姻，一边是不伦不类的偷情。后来自己的妹妹又在自己心头插上一把刀：夺走了她的情人，并且不断地指责姐姐。这成了蓝田玉永远无法逃出的魔障与网罗。醉酒后，蓝田玉梦到的就是这几个人，是这几个人对她无尽的轮番的针对与控诉，而她只是不断地向妹妹道歉，愧疚、悔恨、羞耻、自怜撕扯和搅绞她的心，性格的软弱和命运的捉弄让她只能逆来顺受，无人倾诉。外表光鲜、被人吹捧的她最终说自己“嗓子哑了”，上不了台了。

昆曲“游园惊梦”是一场悲剧，杜丽娘与柳梦梅亦真亦幻的爱情到头来只是空梦一场。白先勇先生的整个故事以“游园惊梦”为线索，写出了一场美人迟暮、江山易主的悲剧。钱夫人因唱昆曲“游园惊梦”而走上看似富裕实则悲惨的一生，最后以无法唱戏、美人迟暮为结局。而整篇小说以唱“游园惊梦”来推动故事情节发展，最终曲终人散。“游园惊梦”唱出了钱夫人的命运悲惨，也唱出了整个国民党上流阶层的悲惨命运。她与他们都早已是一具美丽的空壳，到头来随风飘散。“游园”最终只是梦一场，人生如此，朝代亦是如此。

我挺喜欢小说的文笔与文风，但是长久执着于此是不好的。读书多，使人疲倦。愿我所读的书能够以“道”观之，总的一句就如传道书所说的，虚空的虚空，凡事都是虚空，但总意却是要敬畏神。上流阶层的丑陋反映了人性的罪恶，那些阿谀奉承、谄媚奸诈、以外表看人、精致主义的生活是邪恶的，那些外面光鲜亮丽、里面却不认识神、被悲惨吞没的人们的命运是注定的。倘若钱夫人能够认识神，在后来的日子里得着恩典的光照，从自怜与悲惨中走出来，那一定是幸福无比的事情！愿神的爱能够照进中国黑暗的世俗社会，照进人以为正常的人情社会中，使之更新得光照，被恩典遇上的社会，才有真正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