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如梦

作者: 暝色入高楼 | 来源:发表于2017-04-20 22:47 被阅读167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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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长亭对自己的轻功一向很有信心。

    有一次,山下一户人家的幼子得了怪病,需要一种特别的草药,他连续翻了三个山头,才在悬崖边采到了这种草药。

    他离开时农家为祈祷而点的线香,等到回来时刚好熄灭。

    就连他的师父都经常苦笑着说道:“你上辈子一定是只猴子。”

    但这一次,他稍不留神便会被前面的黑影甩开。

    柳长亭不免有些诧异,一时好胜心起,更是用尽全力跟住。突然,前方火光闪动,那黑影也随即停下,伏在屋顶。柳长亭便也停在不远处。

    这里已是财神府的最西边,平时便鲜有人来,然而在夜里,这里的守卫与巡逻竟不比白天更少。

    非但不少,简直比平时还多一倍。

    柳长亭突然就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和前方这个黑影的目的。

    这里一定就是如意册的存放地点。

    那黑影远远观察了一阵,便移动了屋顶的一块瓦片,让其中一角正好指着守卫众多的那一间房屋。他行事利索无比,显然很有经验。

    随后,便寻着一个换班的空档,往府外飞去。

    柳长亭也跟了上去,他已决定要查出这黑影的来历。

    两人一前一后,几个起落,便已在财神府外,再过不久,便是西湖。

    夜色中的西湖,就像是情人拥眠时的鼻息,温柔而诱人。

    柳长亭未来得及欣赏,那黑影却如同已沉醉于此,身形不断起落,路线忽左忽右,有时于湖面飘过,有时藏身于堤上柳树,静待几秒便又出现在周围人家的房顶之上。

    这是夜行人常用的伎俩,目的当然是为了防止有人跟踪。如果跟踪之人稍有惊慌,便容易露出破绽,露出行迹,这时想再追踪下去便绝无可能。

    就如同庐山上的野兔,无论觅食还是回窝,始终都要绕很大的圈,甚至要准备三窟,来迷惑捕猎者。

    柳长亭初入江湖,这些经验当然无从知晓。但他心念微动,一股异样之感升起,便悄无声息地落在湖心岛一棵最高的柳树之上,静静地观察那黑影的轨迹,如同一位猎兔的好手。

    这世上有很多人,本就是有一种神奇的天赋的。

    他们往往能在平静之时觉察危险,在穷绝之处悟出生路,在迷离之中挑出线索。这已成为他们的本能,本就很难有道理可言。

    不多时,那黑影绕过几座高楼,再次发力狂奔。

    柳长亭不作懈怠,再次跟上。这一次,黑影不再闪烁,径直朝东北方向奔去。很快,便在一高楼后院落下,不见踪影。

    这高楼正门前灯火通明,不时有香车宝马起停,男女之语,不绝于耳。

    比起西湖的静,这一带竟是嘈杂喧闹如白昼。一眼望去,灯火家家市,笙歌处处楼。

    这高楼便是如梦阁,也是其中最热闹的一家。

    柳长亭突然明白,为何那黑影轻功如此高超。

    女子身轻,加之灵活柔韧,修炼轻功本就更为容易。只是常弱于内功气力,因此不便于长途奔袭。

    从财神府到如梦阁,当然不近。

    柳长亭突然想到白天在天仙楼里的五位姑娘。

    既然相识一场,现在到了别人门前,当然要进去拜见拜见,不然岂非太不懂礼数?

    于是他便稍微整理了衣服,走了进去。

    一进门,脂粉与美酒的香气便扑鼻而来,与推杯换盏间的娇嗔声一起,挑逗着人类最原始的欲望。

    柳长亭初下山来,当然没来过这种地方,更没见过这种场面,只觉脸颊发热,胸闷气短。还好楼里红烛大亮,也便没人看得出。

    他正盘算着如何能见到五位姑娘,这时一个妆容华贵的妇人款款前来,到柳长亭面前便行个万福,问道:“阁下可是柳长亭柳公子?”

    柳长亭诧异道:“你认得我?”

    妇人笑笑道:“公子气度不凡,是财神的贵客,白天又听素儿她们说起过,当然能猜个大概。”

    柳长亭问道:“素儿?”

    妇人道:“素琴,便是天仙楼里白衣服的姑娘。她们五姐妹回来之后可是一直在夸你呢。”

    柳长亭正不知应该如何见到五位姑娘,闻言大喜道:“太好了,不知现在能否拜见五位姐姐?”

    那妇人略带酸意道:“唉,她们五位年轻貌美,公子自然忍耐不住想见她们。至于我这个老太婆是谁,叫什么名字,当然不重要了。”

    柳长亭这才觉得不妥,慌忙赔罪道:“实在报歉得很,我一时情急,竟然忘了请教。”

    那妇人见他神情慌张,噗嗤笑道:“我不过跟公子开个玩笑,公子莫要慌张。我是这如梦阁的老板娘,姓吴,你叫我吴夫人就是。”

    她说完,身体不自觉地向柳长亭靠了靠,一股幽兰的香气便慢慢浸了过来。

    夫人这个称呼,当然不太年轻。但她虽然自称吴夫人,却也绝不比任何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看着更老。她的脸上没有一点皱纹,身形也保持得几乎完美,找不到一点时间的痕迹。比起一般的年轻女子来,非但无可挑剔,更有中年妇人特有的成熟韵味。

    柳长亭却好像完全没注意到,他接着道:“吴夫人好,刚才是我失礼了。”

    “无妨。公子现在还想见五位姑娘?”

    “如果方便,还请吴夫人引见。”柳长亭的眼睛似乎都带了光。

    他的魂好像突然就被勾走了。

    吴夫人轻叹一声,缓缓道:“好吧,五位姑娘今晚正好清闲,我便带公子上楼去。”

    她走的很慢,语调也没有之前的热情。

    她虽然知道成熟是另一种魅力,但年轻始终是女人心中无法略去的心结。无论是谁,若是被身边年轻的女子比了下去,当然都会很失望的。

    这当然没有错,追求美本来就是人类的美德。但你同样也应该告诉自己,若是无法改变,便莫要执着。

    两人稍行几步,便来到二楼一件雅厅里,已听不见楼下喧闹。吴夫人也早已叫人知会五位姑娘。不多时,五位姑娘便先后来到屋内,纷纷点头示意。

    吴夫人笑着道:“柳公子,五位姑娘都已到了。不过柳公子怕是还不知道五位的名字呢。”

    “五位姑娘平时以姐妹相称,大姐叫青黛,最是懂事。二姐红衣,热情得很。老三老四是素琴和墨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五妹嘛,叫甜橘,人虽长得美艳,却古灵精怪得很。”

    柳长亭一一拜会过,眼睛却很少离开红衣。

    红衣便是午时端鱼的姑娘。这时,她的脸似乎比胭脂更红,她的胸脯正不停地上下浮动。

    甜橘看着柳长亭,咯咯笑道:“我们这位柳公子说是来拜会五位姑娘,我看其实只想见二姐一人呢。”

    柳长亭眼中满是爱慕,微微笑道:“确实是有几句话,想要单独对红衣姑娘说。”

    青黛道:“即是如此,我们还是莫要扰了柳公子的雅兴。”

    吴夫人脸上也没了笑容,她用一种很特别的语气问道:“红儿,你觉得如何?”

    红衣缓缓点头,说道:“夫人放心,柳公子专门前来探望,我当然应该照顾好他。”

    吴夫人也点了点头,便招呼其余三位一同出门而去。

    红衣送走她们,便对着柳长亭笑道:“公子特意看望红衣,红衣心有戚戚。敬公子一杯酒,公子莫要推辞。”

    柳长亭道:“红衣姑娘斟的酒,当然要喝。”说罢便一饮而尽。

    红衣见他饮完,便问道:“不知柳公子前来,有何事要对红衣说?”

    柳长亭没有回答。他好像突然没了之前的窘迫与爱慕,只是轻轻问道:“红衣姑娘,今晚似乎特别累?”

    红衣不解道:“累?为什么会累?”

    “刚进门时,你脸上的红光还未散去,还在不停地喘气。就像,”他顿了顿,接着道,“就像刚赶了很远的路。”

    红衣笑着道:“公子说笑了,干我们这一行的,当然越到晚上越忙了。”

    她竟说得如此露骨。

    “已经忙到连花钿都忘了画了?”

    红衣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忘了画花钿。

    她的表情已不似刚才那般自然,却还是笑道:“柳公子真是细心,不过忙起来忘了补妆,也是常有的事。”

    “原来如此。”柳长亭点点头,道,“所以说,头发里带两片柳叶,也是常有的事了?”说罢,他便伸手从红衣的发髻里,取出了两篇柳叶。

    柳叶苍翠,似带幽香。

    他接着道:“如梦阁附近,还未见到有几棵柳树。”

    红衣脸色变了。

    她心知已被发现。

    突然,她一个转身,就有四五种暗器向柳长亭飞去。她的暗器手法十分娴熟,绝不是普通青楼女子能够练成的。

    可柳长亭只是轻轻抖了抖手腕,那些暗器便已不见了踪影。

    柳长亭苦笑道:“为什么你们翻脸都这么快。”

    红衣冷冷地盯着他,问道:“你怎想到是我?”

    柳长亭道:“白日里见到五位姑娘,气息稳定,步伐轻盈,便知五位非一般的柔弱女子,武功也一定很好。”

    “然后呢?”

    “那黑衣人轻功不弱,绝不是一般小姑娘能练成的。”

    “所以你就断定是我们?”

    “虽然不敢说一定,但凭五位在这如梦阁的地位,纵使不亲自出马,也必然有所了解。”

    “所以你便叫我们前来,想要套我们的话?”

    “没错。不过红衣姑娘太过明显,想要不发现还稍微有些难。”

    他顿了顿,嘻嘻笑道:“另外,那两片柳叶,也是我自己带上的,姑娘也莫要自责。”

    红衣冷冷地盯着他,突然又笑了:“既然如此,柳公子到底想问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红衣姑娘为何要偷偷到财神府上,又是谁安排的。”

    “我要是不想说呢?”

    “姑娘善解人意,一定不会让我空手而归的。”

    红衣不回答他,突然问道:“公子好不容易来一回如梦阁,还是先休息好了再说吧。”

    “没关系,我还不累。”

    “我当然知道你还不累,来如梦阁的男人,当然不会是累了再来的。”她邪魅一笑,接着道,“他们来的时候通常都很有精神,只有离开时才会觉得疲倦。”

    红衣一边说一边慢慢靠了过来,她的衣服突然松了,红色的长袍慢慢滑落,露出贴身的丝绸。

    那丝绸几乎是透明的,丝绸之下,晶莹的胴体若隐若现。

    柳长亭盯着红衣,她的眼睛清澈而明亮,她的呼吸似乎都已化作清晨的花香。

    可渐渐地,她的脸竟然变得朦胧起来。

    那阵花香也已飘远。

    红衣看出了他的变化,轻声问道:“公子是不是困了?”

    “…”

    “本来不困。”

    “现在呢?”

    “现在好像有点困了。”

    红衣这才捡起地上的长袍,冷冷地盯着柳长亭:“既然困了,为什么不好好睡一觉?”

    “也好。”

    说完,柳长亭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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