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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具吸引力的女子该是怎样的?
文人雅士说:“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登徒浪子又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鲁智深却说:“洒家自与教头别后,无日不念阿嫂,近来有信息否?”
鲁智深与林冲二人都是武艺高强,义薄云天,在江湖上有着响当当的名号之人,两人志趣相投,于东京大相国相识结为兄弟,自野猪林一别,已有多年未见。如今两人在这梁山泊相聚重逢,鲁智深讨论的不是分隔多年的思念之情,也不是道上的打劫借粮之事,而是他的阿嫂,林冲的娘子安危。
整部《水浒传》说的都是男儿豪气,快意江湖,女人不过是充当禁欲主义下的工具。而第五十八回中的这段小插曲却犹如一道温暖的光亮,穿越在厮杀与血性之间,直击人心,令人生出融融暖意,进而细想林娘子的一生,最终发问: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与此类似的还有金庸笔下的胡一刀与苗人凤。当年胡苗大战,田归农将二人兵器涂满毒药,胡一刀挨了苗人凤一刀,中毒身亡。苗人凤痛苦不已,十年后来到胡一刀夫妇墓前,回忆往事,看到身边的妻子南兰,又联想到胡一刀的妻子胡夫人,不由露出欣赏之意。
像这样的女人,要是丈夫在火里,她一定也在火里,丈夫在水里,她也在水里……
苗人凤武艺高强,光明磊落,见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南兰出身高贵,又生的美貌,苗人凤回忆往昔,竟在妻子面前生出这样的感慨。先不说苗人凤性格原因,就凭这份自然流露出的赞美,便可得知胡夫人生前风采必是倾倒众生。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金庸没有赋予胡夫人一个正式的名字,但让她成为了一段传奇。
金庸小说中的女侠不少,但真正能成为传奇的却不多。小龙女冰清冷艳,天真单纯,黄蓉任盈盈俏丽貌美、机智聪慧,水笙阿朱善解人意、活泼机灵,赵敏周芷若更是性格强横,令男子都望之莫及。可是呀,她们虽然都是很好很好的,但都不能填补我脑海里的那个传奇女侠形象。
我眼中的传奇女侠该是武功精湛却又满怀温柔,心思缜密却又并不强势;眉宇间尽是英姿飒爽,举手投足里侠气纵横,偶然露出小女子般的柔弱,却又不失洒脱豪迈。
胡夫人便是这样的一类人。
于武功,她卓有成就,恐怕不输于胡苗二人,平日里虽深藏不露,真动起手时却是干净冷落。她曾以身上的一条软绵绵的白绫在屋顶上毫不费力的打发众人,也曾在胡一刀熟睡时飘然出门尽数拿下来偷袭的敌人的兵器,挂在屋檐之下。最可怕的是,她还在胡苗打斗之时一眼看穿苗人凤武功上的罩门所在。
武功如此之高而名声不显,实在不得不说是江湖上的一件奇事。细细想之,可发现这正是胡夫人的英明之处。丈夫胡一刀天下闻名,世人都听说过胡家刀法的厉害之处,当敌人来袭时,都以为胡夫人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于是麻木大意,轻视胡夫人的存在。这时胡夫人在以自身武功加以协助,身边的危险也就不算什么了。
于气概,她慷慨豪迈,洒脱自如,言语间透露出的见识气魄非常人所有。她既能够一言瞧出苗人凤不是以往所遇敌人那般弱小,还能够在胡一刀死后冷静的分析问题将小胡斐交托给苗人凤。要知道眼前的苗人凤杀害了自己的丈夫,换作平常人,早已理智全无,可她却一眼看穿兵器上的毒药是受奸人所涂,并交代后事后追随丈夫自刎而死。
这等雄心气魄是武侠小说中女性角色少有的,也是胡夫人最大的魅力。胡夫人见胡苗两人虽是仇敌,却推心置腹,曾说当今世上豪迈之人只有胡一刀和苗人凤。胡一刀连忙补说,她是女中丈夫,也算一个。的确,毕竟很少有人在仇敌面前说:“我丈夫若是死在你手里,不算枉了。你若是给我丈夫杀了,也不害你一世英名。来,我敬你一碗。”
于心智,她异常独立,没有小女子般的不堪打击,也不乏母性的光辉。胡一刀与苗人凤大战之前,怕对方伤及妻儿,担心之情溢于言表。胡夫人洒脱说道:“大哥,你不用伤心。若是你当真命丧金面佛之手,我决定不死,好好将孩子带大就是。”短短几句话,便打消了胡一刀的疑虑,又体现出自身心理的强大。
在看到丈夫胡一刀身亡后,胡夫人冷静的回到房里,给小胡斐喂奶,而后亲手将他交给苗人凤,说:“我本答应咱家大哥,要亲手把孩子养大,但这五天之中,亲见苗大侠肝胆照,义重如山,你既答允照顾孩子,我就偷一下懒,不挨这二十年的苦楚了。”明明是有求于人,一番话下来却没有半点做作,反而充满了看淡生死的意味,令人在答应哀求以后还抱以钦佩。
回过头来,什么样的女人最具吸引力?
除却胡夫人,我实在想不到其他人。金庸小说中其他的女主角俏则悄矣,美则美矣,但唯独缺乏一丝豪气。反倒是几个配角,例如宁中则,骆冰这几个令我刮目相看,能够让我初步想象到女侠的风采。但他们的生平又相对来说太过平淡,缺乏张力,远比不上胡夫人带来的冲击力。
我时常在想,究竟胡一刀有什么样的魅力能够娶的胡夫人为妻?他相貌一般,按照外人宝树的眼光来说,便是貂蝉嫁给了张飞。他为人又过于粗狂,缺乏柔情,哪能带给胡夫人许多欢乐?
后来我才知道,有些人天生就是潇洒豪迈,所追随的已超过千百年来女性所存在的境界。胡夫人就是这种洒脱之人,在他眼中,相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否让自己感到舒适。胡一刀心胸宽广,气吞山河,一手胡家刀法行侠仗义,走遍天涯。而胡夫人寻找的便是这种同好,生活目标相同,心中原则相似,江湖儿女该有的风范表现的淋漓尽致。
胡夫人,胡夫人,金庸一点也不大方,竟连一个名字都不舍得。电视剧《雪山飞狐》里,胡夫人被叫做郎清秋、冰雪儿,名字取得清新隽雅,但终归不是金庸本意。或许,胡夫人的一生都注定了与胡一刀绑在一起,她的名字印证了她只属于胡一刀,胡一刀生,她就生,胡一刀死,她就死。
琴瑟和鸣,夫唱妇随,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当然,生活在现代的我们可能不大理解胡夫人的殉情,为什么你丈夫死了你也要死?你大可以活的更精彩追求更好的人?但金庸小说体现的爱情观是从一而终的,黄蓉之于郭靖、小龙女之于杨过、赵敏之于张无忌,皆是如此。胡夫人性情刚烈,敢爱敢恨,就像是沙漠中的玫瑰,洒脱却独具风情,与其苟活于世,不如洒然离去。
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胡夫人,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知道胡一刀口中的“妹子”定是一段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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