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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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里常见的白萝卜、心里美，我老家都没有。现在有没有，我倒不知道。只有青萝卜，又叫辣萝卜。

我家有个破旧的黑提包，皮质的，又凉又硬，黄铜的拉链，印象中，一直是坏的。提包总是敞着个口。我爸每回去赶集，都骑着那辆缺了铃铛的永久牌自行车，车子一边的把手上就挂着这个包。

我爸赶集回来。我们去翻提包，好多次都是十来个水灵灵的小萝卜。我爸说，这种萝卜还没长大呢，脆生生地甜，称了一块钱的，尝尝。一人拿起一根，用手胡乱抹两把，就放进嘴里喀嚓喀嚓地嚼起来。跟吃水果似的。

有几年，我家种萝卜卖。萝卜的叶片很大，又茂盛，一大片地，绿茵茵的，看着生机盎然，好喜人。随便拔起一棵，下面都有一个憨憨的胖萝卜。

对于孩子来说，拔萝卜也是需要点儿力气的。双手把住萝卜缨子往上提。土地板结时，还得用点儿巧劲，不然就会拔断，被闪一个趔趄，手里攥一大把烂萝卜叶子，萝卜却还好端端地在地上长着呢。

萝卜产量大，自家吃点不算啥。天天吃萝卜，顿顿吃萝卜。

萝卜缨子拌面疙瘩，萝卜丝下面条，炒萝卜丝，炒萝卜片儿，凉拌萝卜片儿。晚上洗脚时，手里还被塞一块水煮萝卜牙儿（一个萝卜剖开四牙儿，清水煮，啥佐料也不放），边泡脚，边吃萝卜。旁边还有人给做心理工作，吃萝卜最好了，比啥都强，医生都是这样说的。再好，也不至于这样吃吧！还不是因为是自家地里种的，并且只有这一样，蔬菜、水果、零食就都是它了。

萝卜上市的时候，并不好卖。农村家家户户都有小菜园，随便在地头、屋角撒一小溜青菜籽、菠菜籽、芫荽籽，栽一小片蒜头，下饭菜还是有的。

没有菜园的，这种情况不多，再懒也得种点小青菜下面条吧；也不会想到花钱买菜吃。来了客人另说。再说了，萝卜也不是啥稀罕物，谁没吃过，称一块钱的豆芽，或者买一块钱的水豆腐，也比吃它强。很少去买它。

一般的做法，是挖个地窖，把成堆的萝卜窖起来。萝卜怕冻。冬天，外面很冷，寒气逼人，地窖里却温暖无比，就像小屋子一样，萝卜们就在这里安静地冬眠，蛰伏，等待着被人们看重的时候。

春节前，萝卜好卖些。过年，待客，配菜离不了它。最重要的一点，我们那里，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只有一种食物，就是萝卜猪肉馅儿的水饺。不买萝卜，难道是不准备过年了？或者说，奢侈一回，包纯猪肉馅儿的饺子？都不大可能。

好卖些，不等于就能卖上价。

农民创收的机会不多，你能想到种萝卜卖，别人也能想到。到处都是，贱得很，一般不是说多少钱一斤，而是说一块钱多少斤。再穷的家，也都能吃得起。再少，也得备个十来斤吧。

新鲜的萝卜缨子，用水淖了，晾衣绳上挂成排，塑料纸上也铺满，风干后，就是干菜。冬天缺菜时，可以拿出来应急。温水泡发了，下面条，熬懒豆腐，包干菜包子，都不错。比起绿叶菜，别有一番风味。

飘雪了。

窖藏的萝卜该扒出来卖了。用板车拉了，一集一集地卖。小摊贩，赶集的人，都缩着脖子，鼻子冻得通红通红的。

不时，会有人过来问萝卜咋卖的，蹲下来，摸摸这个，挑挑那个，选出跟他最对眼的那些萝卜。

新年就要来了。

注：图片来自网络，向作者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