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生弟弟时,我婆会给做月子的妈一天做几次鸡蛋糊糊,我趁妈睡着,我趴在炕头窗台上捞光糊糊里的鸡蛋。
妈挺着大肚子,拉着我常去娘家噌吃噌喝,有时候我奶奶脸色很不好看,不留我们吃饭,我妈又拉着我和大弟去街上的食堂开小灶,要一碗面皮解馋。
家里,吃食差,玉米面的馍馍多,我不爱吃,面黄肌瘦,我弟弟们也是满脸菜色,连头发都是稀黄的。
那时我外公会打发我舅接我住段时间,院子的人都说,只要我在我奶奶家住段时间脸色会从菜黄变的红润起来。
外公是妈的继父,毕业于兰州大学,和我爸的舅舅是同窗。解放前是镇长,解放后在市一中做教师主授数学与物理。
外公长啥样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可是老人家对我的好,我终生难忘,他是我这辈子的大恩人啊。
我是家中老大三个弟弟,父母窝囊,受制于人,我爸很小的时候他爹就抛弃了他们母子,我婆被迫改嫁听我妈说改嫁的第一个男人是鞋匠,对他们母子很好可惜在一起三年那人就生病去世了。再嫁的我爷还是鞋匠我爷可不是善人,他因我婆给他生不了一男半女迁怒于我爸,毒打虐待我爸,在北关是出名的,我常想我爸懦弱无能到底是打出来的?还是因为太孝顺我婆而无能为力,还是他自己太小保护不了自己最后被打害怕了甘心受我爷奴役?
我爸30岁和我妈结婚。那年我妈21岁。
我妈也是苦命人,亲生父亲蒙冤去世,寡母带着四五个孩子苦熬,我奶奶旧社会地主家的女儿却大字不识,亏的有些见识,到底不同我婆,再婚嫁给我外公知识分子素养高生活也不同。
而我妈生下来一场脑炎留下了轻度智障,我奶奶是势力的很的女人,对待她这些子女对我妈待遇最差……我妈常说她小时候在家干的最重最脏的活,却是我奶的出气筒…
这些往事,妈说起来时我还能感觉出她的愤恨,我常劝慰她,我奶奶都去世了你还提那些事没意思了,再说寡妇失业的艰难你也要理解。
我爸和我妈一对苦命人组成了个家,窝囊,多艰是一定的,爸妈都是小学文化,我爸五十年代机缘巧合进的银行,常年做类似邮差工作,工作兢兢业业。我妈和我婆在家带我们,陆续干过几年临时工。
我爸妈的继父,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在我眼中分明是一个好人和一个坏人!
我妈说起我外公,她说我爸爸因我最无能,常劝你奶奶对我好点。说起我爷就是马家老汉是世上最坏的牲口。
慢慢我也在私下称他是‘马家老汉’。
马家老汉打我们真是毒打,我多数日子在外公家,回到家不多久就挨打,有次我把喝水杯子不慎掉在地上,他立马给我几个巴掌,我婆赶忙把我送在外公家院门口,自己偷偷回了。
有次鞋厂车间主任的马家老汉,单位谁送来两斤鸡蛋糕,人还没走,大弟当着来人面扯开包蛋糕的牛皮纸,老马把大弟脚提起来头碰撞在地上,我婆和我妈哭骂声中才他才住手…
外公疼爱我,大姨说那不过是她爱猫狗似的爱,我一直觉得哪怕是那样对宠物的爱,我心里感激不尽外公,她那里知道流浪狗一样我的凄苦。大姨是我妈同父异母的姐姐,多年给我们帮助不少。她对我奶奶改嫁的事总是有说词。
外公与奶奶再婚没有子嗣,是个外人,他却对我比亲孙子都好,奶奶觉得我妈是她的负担,自然更加讨厌我,外公为了让我多留在他家里每个月多给奶奶十元钱。奶奶还时常逼着我去马家要粮要油。
外公给我起的小名‘马家怪’据我妈说那是当时一本热销小说主人公的名字。
后来,外公去世后我慢慢长大听大杂院的邻居说起,戴老师(外公)真的对马家怪太好了,买的炼乳葡萄糖给我补充营养,让裁缝给他做大衣时都不忘给我捎带做件小大衣,给我买的裙子院子里的邻居小孩没见过说是‘舞衣’!
七十年代的生活物质极度匮乏,我能在外公的庇护下过了八岁,是我最幸福的事。
而我记忆最深的一件事,有次外公领我去冰激凌店,那是全市唯一一家冷饮店,现在早已拆迁为广场。外公给我要了两个冰激凌,记得好像是在大冷柜里挖出来两个类似鸡蛋大小的圆球,我吃着外公看着。外公去世后,很多年我都没吃过冰激凌,我长大后二十多岁才重新品尝到冰激凌但记忆中的香甜却是一种幸福与温暖。
外公去世后,我短暂的幸福就再也没有了,生活又的推我进入我那个贫苦,冷漠,暴力窝囊的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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