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6月17日 星期六 朝阳 热
早晨起得早,翻拍姐姐家的老照片。
妈妈的老照片中间那张以天坛为背景的结婚纪念照并不是彩色的,爸爸妈妈胸前挂的光荣花虽然有颜色,但那可能是照相师傅用笔涂上去的,也许是妈妈自己涂的,甚至有可能是姐姐小时候涂的。
爸爸妈妈是54年结婚的,爸爸去世前说,他俩“争争吵吵过了61年”。
妈妈年轻时还算是高个,也算是比较漂亮。她现在驼背了,显得很矮。她是典型的老年缺钙。
我拿出我画的一中教师宿舍位置图请教姐姐(参见《W老师》)。姐姐说,她记得邻居是G叔叔。
问号的位置还没搞清楚呢姐姐说,有一年的除夕夜,我家包好了饺子,放在盖帘上,初一早晨起来准备煮的时候,发现盖帘外圈的饺子都不见了,正在纳闷,邻居G叔叔过来拜年,并说有一件怪事,他家屋里的墙根处多出一堆饺子,大家仔细查看,原来是我们两家的隔墙下有个老鼠洞。饺子是被老鼠拖到他家去了,所以我家的邻居是G叔叔家。
补记:2018年一月末发布此文后,哥哥特别为我发来盖帘儿的照片,并加解说词:“盖帘儿!秸秆编的生活用具。六十年前由姥姥带给妈妈,妈妈从北票带到哈尔滨,又携至深圳,多次修补,至今完好。”可是我还觉得是孙老师。因为我记得孙老师家是套间,里间没有火炕,只有床。外间也有一张床,我和孙大弟经常在外间的铁床上玩。
我家不仅有火炕,还是个南北通长的。姐姐说,由于炕超大,妈妈在炕的南侧(也就是炕梢)铺上了草垫子,不烧炕的时候,全家睡在草垫子上,烧炕的时候则睡在炕北侧(也就是炕头)的炕席上,直接感受火炕的温暖。姐姐还随口提起我就是在这个大炕上出生的。
其实我早就知道我是在家里出生的,而不是在医院或产院。以前,产妇都不是去医院生孩子,而是请接生婆到家里来帮助生产。
小时候听爸爸讲过,我出生的那个晚上,他半夜三更跑到接生婆家敲门,接生婆担心爸爸是拐骗妇女的坏人,让他在前面带路,她在后面远远地跟着。爸爸心急,走得快,走着走着,发现接生婆不见了,就原地等了一会儿,才见她又跟上来,她解释说她出来时,被爸爸催得急,没来得及小解,刚才实在忍不住,就蹲在地上解决了,反正夜深人静,前后左右都没人。爸爸给我讲这段故事时,我的脑海里想象的是在一片荒野中,只有我家一个孤零零的小房,妈妈在屋里焦急地等待着。
今天姐姐告诉我这一排被拆毁的教师宿舍竟然就是我的出生地,令我感慨不已。唉,可惜没有一张照片留下来,也许从来没有过一个快匣子的镜头聚焦过这排土坯房。那时候,拍照片都是要到照相馆去的,站在用水粉画的假天坛前,或是假长江大桥前,摄影师甚至从来都不屑于掩饰假布景的底边。
妈妈说,我出生后不久,爸爸就被动员结扎了。爸爸本来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私事,无奈县委专门安排了解放车,接送被结扎的人员。解放车的大箱没有棚,中间是一帮敲锣打鼓的人,刚刚被结扎过的男人们则扶着大厢挡板站在外圈,胸前都挂着光荣花,风风光光地在北票的街里和南山转了一大圈。爸爸说,虽然他的家庭成分是地主,但他一辈子没有犯过政治错误,从没被游过街,这是唯一的一次。
今天出发去鞍山。
买长途汽车票时,售票员看不懂护照上写的英文,问我要身份证,我说我没有身份证,只有护照。她很通融地直接卖票给我。
长途汽车票姐姐一直送我到长途汽车站。
姐姐比我大九岁,爸爸妈妈忙着为革命工作时,都是姐姐负责照顾我。我上大学了、我工作了、我出国了、每次见到姐姐,姐姐还把我当小孩子,变着花样给我弄吃的。这次她又买了很多青菜、鲜肉和水果,冰箱里塞得满满的,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走了。而我每次走,姐姐送站时都掉眼泪,一百个不放心,她好像忘了我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已经会照顾自己了。
空调大客车很大,乘客不多,我占了靠窗的两个座位,带座套的软座椅很舒服。
一路也没搞清楚,座位牌上面的V和P代表的是哪两个字。大客车里所有的厚窗帘都拉上了,此时正是早晨八九点钟,车里却显得很暗,乘客们都闭着眼睛睡觉。我一点儿都不困,兴奋地扒着窗帘往外面看。
辽西大旱,地里的庄稼大都没长出来,有几根刚冒头的幼苗也都干枯了,只剩下一道道干透了的垄沟。
大客车连续开了两个多小时后,在一处高速公路服务站停下来。服务站里有饭店,有商店,当然最重要的,是有很大很干净的厕所!
一身轻松后的我在服务站里各处转来转去,比较商品价格,等想起要回到大客车上时,发现停车场上多了很多外表相似的大客车,我用了好几分钟才找到我该乘的车,车门已经关了,全车的人都在等一个缺心眼儿的人呢。
司机和穿着空姐服装的美女乘务员、以及全车的乘客们,都没有指责我。我感觉非常不好意思,把脸藏在厚窗帘后面,看着窗外。
窗外的蓝天逐渐变得灰黄,空气中弥漫着小时候常见、但只是近些年才知道名字的东西––“雾霾”。我知道钢城鞍山快到了。
吕文新
2017年9月整理于新西兰奥克兰
2018年1月修改并插入吕革新提供的盖帘儿照片
网友评论
这是标准的,正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