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我和三婶在田野上打猪草,无意间回望半山坡上的老屋场,看见一轮硕大的夕阳悬在山顶,漫天通红的晚霞熊熊燃烧,千百只白鹤精灵般飞鸣着,每一只鸟儿都是一道闪亮的白光,飞速地彼此缠绕,编织成一幅巨大无比而又瞬息万变的生命之锦,狂野而华丽! 每一声鸣叫都是一枚战栗的音符, 撕裂着彼此共鸣、协奏成一场旋律奔放而又主题深潜的生命之乐,欢愉而悲怆!——摘自龚曙光《我家三婶》
兰溪城头龚曙光,出生于1959年,《潇湘晨报》创办人、中南传媒董事长、知名评论家、作家。
最近,他出版了一本散文集《日子疯长》,很红。他说:“人愈大小镇便愈小,人大到可以奔走世界,小镇小得便溢出了世界,当我们将世界几乎走遍,才发现这一辈子的奔走,仍没能走出那个童年和少年的小镇。”
散文集《日子疯长》那么,那个童年和少年的小镇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母亲被‘贬’的那个乡下小镇叫梦溪,是父亲老家的公社所在地。小镇依水而筑,在两条交汇的小河边,拉出一条弯弯曲曲的木板房街道。河岸边的大码头,河面上的石拱桥,还有街面上铺排的石板,是清一色油润光亮的青石,踩踏久了,便光滑得照出人影。有雨的夜晚,每家每户的灯光从板壁缝里泻出来,照在湿漉漉的青石街上,沁人的古朴和温情。镇上的居民是日积月累聚拢的,值夜的更夫、赶脚的叫化、花痴的遗孀、坐诊的郎中,卖鱼的、杀猪的、补锅的、剃头的、挑水的、算命的,还有南货的、五金的、农资的、信用社的,每个人都说得出来历,每个人的营生都彼此依存,哪家有了难处,大家会心照不宣地去额外多做两笔生意,算是搭把手,受惠的人家也不过分客套,只是把这一切记在心里等到别家有了难事,便早早地跑过去。”
我再摘抄一段,看他是如何写自己母亲的:
“母亲那时十六七岁,是学生会主席,也是学校的歌星,被誉为桃师(桃源师范)郭兰英。在那个时代,郭兰英是全社会的偶像,以她来喻母亲,可见母亲当时在学校受追捧的程度,母亲嗓子亮有歌星范儿,这一点我在童年里几乎天天见识。嗓子是否好到可以与郭兰英媲美,儿时的我无法鉴别,然而母亲的美丽,却是郭兰英没法相比的。那时的母亲看上去有些像秦怡,端庄娴熟而又充满灵气。
“在偏远封闭的桃源县城,母亲有这样一张俏丽的孔,一副亮丽的歌喉,加上若有若无的大家小姐气质,同学们如星如月地追捧倒也自然了。母亲学习刻苦,记忆力又好,屈原《离骚》《九歌》之类的诗词,可以倒背如流。”
在2018年12月2日常德《日子疯长》新书分享会上,龚曙光说,在物产上,澧阳平原一直是古代文明的发源地之一,祖先们很早就在这里建立了城池,说明这里人和自然是没有距离的,也没有冲突,在供给上是相互依赖的。谈到常德的文化,在人际关系上来讲是比较宽容的文化,在道德上来讲是比较包容的文化。这在《日子疯长》里都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宽容与包容,一个是人际关系,一个是道德层面。
趁台风利奇马狂走浙江沿海的日子,我化了整整一个晚上,仔细阅览了该集子。隐隐地感觉到他深受鲁迅之影响。吾乡曹聚仁也写过类似回忆录式的反映老家人与事的系列文章,集子出版时,取名为《我与我的世界》。
陈水河整理于2019.8.12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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