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哪

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夜晚，我伫立在一个城市的街头，夜空像一块巨大的幕布在远处向大地下垂，周围的建筑物在华灯的闪烁中熟悉而又陌生，我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与车辆，却忽然感觉自己很孤单，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正属于这个城市，我问自己的路在何方。那是我第一次对自己产生虚无感。

十几年前，我曾在一个镇上拥有过一处院子，小院不大，却也别致，我在那里生活过九年。我深深地记得，有一日，我站在小院的外面，望着面前的这座房子，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问:“这是你永远的家吗？你能在这里一直住到与这个世界告别的那一天吗？”我迷茫了很久，才无奈地说我不知道。

几年前的一个傍晚，天气晴朗，太阳的余晖斜照在楼房上，把墙体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颜色。当我从外面回来，放好车子准备进入楼道的一瞬间，我又后退了几步，抬头仰望这栋楼，那种陌生感又来了，那个声音也突然再次响起:“这是你后半辈子的家吗？你会在这里一直住下去吗？”我不知道，我再次茫然地回答，突然，我对这每天都要走的路，回的家产生了强烈的疏离感，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里。

哪里才是家？刘亮程在《住多久才算是家》一文中写道:“不知道住多少年，才能把一个新地方认成家。认定一个地方时，或许人已经老了，或许到老也无法把一个新地方真正认成家。一个人心中的家，并不仅仅是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而是长年累月在这间房子里度过的生活。”

更让我称奇的是他在《别人的村庄》里写他晚上经过一个陌生的村庄时，希望能找一个地方睡一晚，他偷偷地推开一扇门，进了人家的厨房，吃了人家剩的饭菜，看到一家人正在酣睡。然后，他悄悄退出村子，在一堆稻草上躺了会儿，天没亮便远远地离开了。然而，他却说:“至今我仍不知道那个村庄的名字。在我心中，那个村庄永远在纯纯洁洁的月光下甜睡着，它是我心中的故乡。”

途经一晚，哪怕住上一两个月的地方，我从来都未产生过归属感，更不会留下太多念想。因此，我就像是时间长河里漂浮着的一只小船，不知道哪天会被岁月推向哪一个港湾。好在港湾里停留的那些时日，都有我消磨岁月的痕迹，有时还会出现在梦中，那应该就是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