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开的镜子,切割着她绝望的脸。黑蛹似的眼袋,蜂窝似的脸颊,棉花枕头似的肚皮,红薯一样的双腿。她开始旋转,陪着的是“雨中漫步”。风混着灰尘抚摸她臃肿的身躯。她转得远远的,再一看裂开的镜子里,她成了被拦腰截断的小矮人。
她对这个叫做蔡星河的女人太残忍了。不让她睡觉,任她心脏在满屋尼古丁中乒乓乱响。不让她吃干净蔬果,就着管道水,配着实验室配出来的食物生存。她的肺可能黑了,也可能多了几个因为催吐而生的肺泡。她催吐时总是太用力。她可能不能剧烈运动了。她的眼睛坏了,那些短而迷人的视频像玻璃碎片般,把她的时间全切坏了。她可能再也上不了那所梦中的大学了。不过这没事,她对这个誓言倒不当真。她担心的,是她心中走马着的那几个优秀男人,可能再也不会看她一眼了。
蔡星河摔倒了。她的脸贴在自己拖鞋底上。这是巧合。她看到柜子和地面间那五毫米高的缝隙。里面躺着三毫米的蟑螂尸体,和半毫米的蟑螂屎。屎群旁,粘着几个灯笼般的蟑螂鞘。堆在一起,像商店里的青团。
她闭上眼,听到窗帘抖动,风终于吹断那层层蛛网,把好的空气送到嘴边。
蔡星河站在长河湾拐角处。她把自己洗得很干净,穿得是母亲送她的名牌运动装。浑身樟脑丸的味道。她嗅到雨水,但太阳很烈。她开始挪动。最初是艰难的,似乎胸口被马桶塞子吸住。可后来,雨沫飘在周遭,参着河水的空气一团团涌进来,她不得不应对突如其来的上进心。多跑一公里,把房间收拾了,把日子过好了。
快乐的空气直冲脑顶。像一场清洗。浊气混着汗水从毛孔中被挤出来。蔡星河又想起乌鲁小船。这次,轮到小船为她加油呐喊了。她在那艘巨轮上,举着望远镜看星星时,也在宇宙中找过蔡星河的身影。她看着蔡星河,就像蔡星河想着她。她说,蔡星河,加油,在人间炸出点响亮的故事。
一场雨尽,蔡星河跪在泥地上大口吞吐空气。这让人上瘾。她浑身发冷,抖得像筛糠。恍惚间,她看到天边有艘巨轮摇摆,云浪翻滚,风帆饱满,阳光混着漫天水珠,炸出天上入地好一片明堂堂。她向那船招招手,一颗热水珠从眼角溜出,一路下落,钻入嘴角回归身体。
她们一个放下自己,一个追寻自己,在时空中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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