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举人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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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明达是镇上的一个游方郎中,悬壶济世,为病患者解除痛苦,民间口碑不错。加上长期行医,也积累了许多治病救人的经验,慕名前来求诊者络绎不绝。
遗憾的是,黄明达娶妻多年,妻子却不曾生育。有一次,他在行医途中,见到一个被遗弃的婴儿,病恹恹的,便捡了回来。他不但治好了婴儿的病,还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十分可爱。
妻子也很欢喜,说:“相公,要不你把他收为儿子吧,可为黄家添香火。”黄明达说:“不可,你没见孩子父母留的纸条吗?他叫王元凯。王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上门来认领了。”
黄妻说:“那我们不是白养一场吗?”黄明达说:“救人乃医者本分,不可计较。”也是善有善报,没几年,黄妻忽然有孕,十月怀胎,生下一个女儿,取名黄熙语。
光阴荏苒,转眼一双儿女渐渐长大,两老招赘王元凯做了半子。王元凯继承了黄明达的医技医术,跟着岳父大人云游四方。黄熙语却是因为女孩子不宜抛头露面,没有学医,只是跟着母亲学文,打理药铺。
这两小虽然青梅竹马,感情却是淡薄。完婚三月,黄熙语没让王元凯上床。王元凯不悦地说:“你既然不肯同房,为何还要与我结为夫妻?”黄熙语道:“我是父母之命难违。况且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我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应该有功名富贵。”王元凯说:“做官哪有那么容易,要考秀才、考举人……”黄熙语道:“那行啊!你去考啊。”王元凯道:“我的诗赋文章是师母——是岳母大人教的,能考上吗?”黄熙语说:“不去试过,你怎么知道不行?”
没奈何,被迫之下,王元凯只得去参加童试,不料一考即中。原来这黄母也曾是大家闺秀,满腹经纶,因家道中落,才下嫁郎中。黄熙语更是大喜过望:“考个秀才这么容易啊?今年正巧是乡试之年,相公,你去考吧,我陪你去省城。”
这是逼他去考的节奏啊!王元凯与岳父岳母商量,黄母也是全力支持。乡试临近,黄熙语女扮男装,与王元凯一起往省城而去。这一日,夫妻俩在一家叫如意馆的客栈里住宿下来。
夜晚,王元凯在青油灯下抓紧考前攻读。黄熙语不愿陪读,枯坐无聊,便信步走出房间。忽见大厅中有一富家子弟打扮的书生在独饮独酌。她有些奇怪,因为这“如意馆”离考场近,所以住满了考生。这个时候,一个个都紧张得很,谁还能这样沉着,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
那书生也看见了黄熙语,招呼道:“兄弟赏光,来与小生同饮一杯如何?”
黄熙语刚想拒绝,那书生竟站起来拉黄熙语的手。书生说:“男人就该豪爽些,相逢是缘,来!我们也不必像粗人那样狂灌痛饮,兄弟随意,我们慢斟慢酌!”
黄熙语问:“兄台为何这般悠闲?”那书生说:“兄弟也不是一样吗?我叫李涵亮,家父在朝为官,此次主考官乃家父门生。”他压低嗓门说:“实话告诉你,我参加考试也就是做个形式而已。”
黄熙语羡慕不已,道:“那李公子能否帮帮我家……”李涵亮打断她的话头说:“你家的谁?要是贤弟参加考试,我可以让家父给主考官打个招呼,别人却不行!”
黄熙语心说:“我要说是我家相公,那岂不是告诉他我是女子?”于是只得缄口不言。李涵亮趁机劝酒,不一会儿,黄熙语就醉了。
李涵亮得意地笑了笑,把黄熙语扶进了房间。
那李涵亮第一眼看黄熙语,便知道她是个女子。她身材娇小,长相清秀。后来拉黄熙语喝酒的时候,一摸到她柔若无骨的手,顿时心旌摇动:“这女子男装打扮还如此漂亮,要是改为女装,不知道会美到什么程度呢。”
这会儿,他把醉得不省人事的黄熙语抱进房间,正想给她宽衣,忽然心想,我既然喜欢她,就要让她一辈子死心塌地跟随自己,先给她留一个正人君子的印象吧。于是,他衣不解带地守候了黄熙语一夜。
次日醒来,黄熙语对李涵亮平添了几分好感。接下去的几天里,黄熙语总是找个理由撒个谎,溜出去与李涵亮饮酒聊天。那李涵亮并非不学无术之徒,黄熙语也胸有点墨,两人聊得十分投机。
考试后,等待张榜公布。王元凯不用复习了,便与黄熙语寸步不离。黄熙语心里着急,也是合该有事,那王元凯熬夜过度,忽然病倒。这样又耽搁了些日子,给了黄熙语与李涵亮相会的机会。
李涵亮叫了辆马车把黄熙语带回家。原来李涵亮是有妻室的,名叫林晓玉。林晓玉握住黄熙语的手,亲热地招呼:“妹妹好!”
黄熙语看李家深宅大院,游廊甬路,富丽堂皇,心里就喜欢上了。等林晓玉不在身边的时候,李涵亮道:“我有个妹妹叫李涵丝,常年卧病在床,早晚得归西,这李家大院最终将被我一人独占。你要是愿意做这里的女主人,我就把林晓玉休了。”
榜文公布,没有王元凯的名字。李涵亮指着榜文上一个叫“李修纯”的名字说:“这个就是我,李修纯是我的别名。”
黄熙语深信不疑。没上榜的考生要还乡了。黄熙语对王元凯说:“你先回去吧,我不回去了。”“为什么?”“我要嫁给李涵亮了。”她也不隐瞒了,把与李涵亮的交往原原本本地告诉王元凯,说:“你也不用写休书,反正你也是招赘进我家的。你要愿意留在我家,就另娶个妻子,赡养我父母。以后我会带很多银子回家的。”
王元凯道:“你不要让人给骗了。”黄熙语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怪只怪你自己,考不中举人。”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如意馆”。
李家真的用花轿把黄熙语抬进了李家大院。轿子一进大门,林晓玉和丫环一起,一把把黄熙语从轿子上揪下来,骂道:“你神气什么?告诉你,你是来李家做小妾的。你就是来帮我生个儿子,为李家传宗接代的。”
黄熙语惊奇地盯着李涵亮。李涵亮嘴角一翘,冷冷地一笑。黄熙语怒道:“举人老爷,你的嘴脸也变太快了吧?没等拜堂就露出真面目了?”李涵亮说:“什么举人老爷?我的秀才也是买来的,是夫人硬逼着我去参加乡试的。”林晓玉讥笑道:“你又不是黄花闺女,还要来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这一套吗?”
李涵亮道:“不过,你这一说还真提醒了我,快去跪拜我父亲。”他强拽硬扯地把黄熙语拉到老父李恩妙面前,吼道:“跪下,叫‘公公’!”黄熙语问:“你父亲不是在朝为官吗?”李涵亮说:“我不这样说,你能乖乖地进我们李家做小妾?别啰嗦!快跪下叫‘公公’!”
李恩妙一摆手:“算了算了。你妹妹涵丝病倒在床上,到处求医拜佛,菩萨不灵,药石无效,你还有心思纳妾?”说着,拂袖离去。李涵亮心说:“我妹妹的病真要治好了,我才没有心思纳妾呢。”
晚上,李涵亮来到黄熙语的房间,换上一副笑脸说:“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不过,你也别急,得慢慢来。等我们有了孩子,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黄熙语道:“等我生了孩子,我的命恐怕就没有了。我真懊悔啊!”
李涵亮说:“不用懊悔。在我李家,至少你是锦衣玉食,享尽人间富贵。”说着,就去拉黄熙语的手,想把她拉床上去。
李涵亮要把黄熙语往床上拉,黄熙语拼命挣扎。好不容易把手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她操起凳子朝他砸去。李涵亮一躲躲开了。黄熙语举起凳子砸在自己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不说黄熙语懊悔,只说王元凯,开始时心里恨妻子,但想起黄家的养育、教诲之恩,知道黄熙语也是被蒙骗,便不再计较妻子的背叛之恨。待病体稍有好转,便去李家要人。
那李家大院犹如衙门一般,哪有那么好进?几次被看门的赶走。王元凯一筹莫展,一连几天在李家门前徘徊。忽然,他的目光被墙上的一则告示定住了。
原来这告示是李家贴的,大意是:李家小姐久病在床,如有人能治好小姐之病的,或招赘,继承李家一半家产;或婚嫁,十里红妆陪嫁……
王元凯心道:我不稀罕招赘、婚嫁,但可让我进李家啊。他撕下告示,有李家下人陪至李恩妙面前。李恩妙将信将疑,但还是将他陪到了小姐闺房。
王元凯见李涵丝面黄肌瘦,直喘粗气,大热天身上盖着被子,便问:“能把被子拿开看看吗?”李涵丝说:“有何不……不可?我都……快死……死了,看看有何要……要紧?”
被子掀开,李涵丝下体赤裸。原来她的腹部隆起如山,双肢粗如牛腿,裤子根本没法穿了。王元凯说:“这病不难治,吃几贴药就好了。”
李涵丝的病不是疑难杂症,为何这么多年无人能治?那是因为民间医术好的郎中,都是上了年纪的,对李家开出的条件不适合啊。偶尔有上门的,李家也是不肯掀开被子让郎中看小姐的身体,仅凭看看脸,即使华佗再世也是无能为力的啊。
李涵丝服了几天王元凯开的药,腹胀和腿肿渐渐消退下去,呼吸也有所顺畅。王元凯说:“就此告辞了。”
李恩妙说:“恩人为何要告辞?要走也得把小女的病根治了再走。难道恩人是怕李家不兑现承诺?”王元凯说:“我是有妻室的人,对你开出的条件不感兴趣。但如果要我把小姐的病根治了,我另有条件。”
李恩妙说:“恩人尽管开口,就是割我们身上的肉,喝我们身上的血,我们也会同意。”于是,王元凯就把自己被妻子逼来参加乡试,黄熙语亲自陪来省城,又如何被李涵亮哄骗入府的经过讲了一遍。李恩妙一听,怒道:“岂有此理!我只道那是犬子是明媒正娶纳的小妾呢。这小chu生简直无法无天了。”
当即叫人请来黄熙语。夫妻相见,痛哭一场。黄熙语泣不成声地道:“相公,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王元凯安慰道:“没事!没事!你是被逼的,我当然会原谅你的。”黄熙语道:“相公别误会,我的身子是干净的,我没让李涵亮这chu生得逞!”
那李涵亮在门外躲躲闪闪不敢进来。王元凯对李恩妙说:“我们夫妻团圆了,确实要回去了。小姐的病要断根,必须在我的方子里添上与她年龄相仿的、最亲的亲人身上的肉五克煎服,取鲜血两汤匙饮服。”
这肉和血当然只有在李涵亮身上取了。这也是他妄动恶念,咎由自取。
王元凯和黄熙语回到家里,黄明达夫妇十分高兴。王元凯虽然没有中举,但经过这场风波,夫妻俩恩爱了。
忽然有一天,门外锣鼓喧天,是李恩妙陪着女儿李涵丝下嫁王元凯。王元凯和黄家都不肯答应。李恩妙说:“小女的身体只有恩人看过,这辈子她还能嫁给别人吗?”李涵丝也道:“我不会计较名分的,我会好好服侍公公婆婆的。”李恩妙说:“我承诺十里红妆陪嫁,看来不太现实,那就这样吧,我为黄家建造大院,开个大药房。”这大药房的药材要是配齐了,其实并不亚于十里红妆。
这个主意好,这是造福黎民的大好事啊。黄明达夫妻和黄熙语都同意了。从此,黄熙语、李涵丝也跟着学医,夫妻三人为民解除病痛,做了不少好事、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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