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梦只
一路风与尘
填志愿这天西梓破天荒头一次去了网吧，因为医院信号不好，而且这么庄重的事，应该充满仪式感的完成，在一个小手机上等页面加载总觉得不靠谱。
走到网吧门口的时候她犹豫了好一会儿，一直听说网吧是个毒害青少年的地方，心理难免会留下阴影，不过从门口往里看，也没有到烟雾缭绕阴森恐怖的地步，而且可能因为是暑假的缘故，不断的有人涌入这看起来并不宽敞的空间，反倒勾起了她的好奇心，于是在一对情侣拉拉扯扯旁若无人的从她面前走过以后，她也跟着走了进去。
西梓并没想偷听他们的对话，只是他们声音不小，她也没法堵住自己的耳朵，大意是男生想打游戏，女生不想看他打游戏但又想和他多待些时间，因为是异地恋暑假才能见上一面。
到了前台以后，西梓不由得多看了他们几眼，女生面容姣好，身材也不错，相比而言，男生就显得有点相貌平平，身高也没什么优势，她有点替女生不值，虽然感情这种事是冷暖自知的，但是就她现在所看到的，女生迁就的那么明显。
买票的时候又出现了短暂的僵局，西梓假装低下头看手机，男生要买三个小时，女生说最多陪他两个小时，结果男生斩钉截铁地说那你先走，女生瞪了他一眼，西梓原本以为她会生气转头就走，结果她选择了投降，好像为了挽回一点尊严，又气鼓鼓的说了声这是最后一次。
那对情侣走后，西梓才抬起头，刚好碰上前台收银员的目光，两人心照不宣的无奈一笑。
西梓买了一个小时的票，等待开机的间隙带着好奇环顾了一下四周，室内装修应该是某游戏主题的风格，像闯入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一样，她感到既新奇又隐隐的有些不安，眼前每个人都聚精会神的盯着不停闪动的屏幕画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让西梓觉得既奇怪又好笑。
打开电脑以后，西梓没有马上去填志愿，而是怀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情在百度上输入了“A市大学排名榜”七个字，滑动、点击鼠标的时候，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不止是小镇和他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盖地的变化，西梓也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生出落成了内敛且执拗的大姑娘，后来她遇见了很多人，可是再也没有人能代替那个笑起来灿若星辰的少年。
如果可以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哪怕不相遇，也无妨。
于是西梓按照早已熟记于心的操作步骤开始填报志愿，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她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点击了确认保存志愿。完成以后，西梓长呼了一口气。
这一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该做的都做了，录不录取，录取的学校好不好，专业好不好，毕业好不好找工作，甚至还有会不会遇见他……这些问题都留给以后吧，至少这一刻有些东西带着仪式感般的尘埃落定了。
西梓看着屏幕发了几秒钟呆，脸上渐渐的浮起微微的笑意，如果有人不经意间看到肯定会觉得有几分诡异。过了一会儿她像终于悟出什么似的，郑重其事的发了一条动态，“故事很长，你别失望”，虽然这八个字已经被用烂了，但她脑海里只有这八个字，给自己，也给记忆里的小小少年。
刚准备下线的时候，企鹅头像突然跳动了，西梓点了进去，是张以枫发过来的，西梓觉得有点纳闷，他们是初中同学，但是并不熟，自从初中毕业以后他们就完全没有联络了，现在怎么突然来问她的高考志愿，西梓原本不想理会，但又觉得看了信息不回复有点不礼貌，于是就把刚刚填了的大学名字发给了他，然后火速下线。
张以枫原本还想问些什么，但是看到对方的头像已经变成灰色也就作罢了，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也好交差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记下了刚刚西梓发过来的大学名字，在百度里搜索了一下，一看位置，下巴都快惊掉了，于是马上给那个人打电话。
填完志愿的第二天，西梓的爷爷也可以出院了，爸爸一大早就过来帮忙收拾东西和办出院手续，爷爷对西梓依然慈祥，像是没有发生过让她做选择这件事，但是对爸爸却也依然冷淡，西梓其实能够理解爸爸，传统的裁缝铺已经被时代淘汰了，单一的服装设计也满足不了大家对穿着时髦的要求，更不存在缝缝补补又三年这样的事了。
爷爷好像有点小题大做，西梓有时心里会这么想，但是从来不会表现出来，无论爷爷多老，对这个时代来说多落后，他都是那个睿智而慈祥的爷爷，他曾靠手艺和一台缝纫机养活一大家子，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抛弃他，他知道爸爸也不会。
回家以后，爷爷行动还是有点不方便，原本就很少下楼的他现在更是终日呆在自己的房间，一日三餐都是西梓给他送过来。几乎每一次西梓都看见他半躺在竹椅上若有所思的样子，有时看着窗外，有时什么都不看，好像很认真很投入，但每一次西梓进来，没发出多大声响都能把他惊动。
爷爷的房间质朴的近乎简陋，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一张木床，一张木桌，一把竹椅，一个木箱，一台老式脚踏缝纫机，木床是带架子的，床尾用衣架子挂着几身当季换洗的衣服，别无其他。好像他是刻意在留住些什么，又或者是刻意避开现代化的东西，有一年夏天酷暑难耐，爸爸妈妈想在爷爷的房间装空调，再三劝说都被拒绝了。
西梓知道爷爷的状态并不是心情好与不好这么简单，所以也没有过多打扰他，让他自在随性的待在属于自己的小世界里，也许比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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