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还小,小的药姐一把就能把我抱起来。
我家是开馆子的,里里外外的都是姥爷早年些的时候一手置办的。我那时五岁,我家的馆子已经开了有二十几年了。
我记得那时候馆子里有四个服务员,都是女人,其中有一个我特别喜欢,她不能说多好看,但很白净,乌黑的长发,胸脯鼓鼓的。因为她管我妈叫张姐,于是我妈就让我叫她“药姨”,可我不信邪,硬着嘴叫“药姐”,后来我妈也没辙,就随我开心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说来奇怪,在我的记忆里,药姐是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里第一次出现在我家馆子的,我没太注意,因为雨下的大,她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打湿了,长发也乱糟糟的黏在脸上,背着脏兮兮的个大包,看着有些狼狈。她进来的时候我家馆子已经要打烊了,地板擦得干净,我则躲在柜台里的长凳子上睡觉。
“对不起,我能在这避避雨吗?”
“行,现在雨大,正好我们也回不去。”
姥爷坐在靠窗的圆桌,一边喝茶一边琢磨菜单。他看着进来的姑娘,心里犯嘀咕,几次想要站起来问问都又坐了回去,可最后他还是没忍住的缓缓朝姑娘走过去:
“我说,闺女,你这是从哪过来的啊。”
“我从井县来的。”
“哦,来玩啊。”
“对…对,来玩的。”
“嗯…我看你这是淋了雨了……嗯…你饿不饿,要不我给你弄点吃的?”
“谢谢了大叔,您要是有热水的话,能给我一杯吗?”
“好说,好说。”
姥爷来到柜台拿出一个白茶壶,里面放点蜂蜜,倒了一壶热水端了过去。姑娘抿着嘴唇,轻轻一点头,双手接过温暖的白茶壶,放在了桌子上。姥爷乐呵呵的回到原先的位置,坐下,捧起菜单继续看了起来。
过了没多久雨停了,姥爷也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后和那姑娘说要关门了,姑娘站起了拎起了背包,姥爷把我从柜台里抱起来,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刚要哭,那姑娘就好奇的朝我走了过来,其实这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看到药姐,她把黏在脸上的头发整理了一下,露出温柔的面容,我那时看着她有点懵,我甚是认为我在做梦,怎么就突然冒出来这么个大美人儿?我刚要咧开的嘴又闭了回去,睁大了眼睛静静的看着这个女人。
姥爷抱着我把铁门帘拉了下来,那女孩朝着我姥爷一鞠躬便走了,姥爷抱着我,附近都是雨后的清新气味,有点冷,还有蛐蛐的叫声:
“姥爷,那姐姐是谁啊。”
“是个可怜人。”
“可怜人是什么啊?”
“可怜人就是…就是…就是不能去饭馆子的人。”
“可是她来我们家馆子了呀。”
“她只是路过。”
“姥爷,我能让可怜人给我当媳妇吗?”
姥爷一愣,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掐了一把我的脸蛋嘴里念念叨叨的说我这个小兔崽子连可怜人是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要媳妇。姥爷抱着我回到家,我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隔天早起,我醒过来的时候姥爷已经去了馆子里,我被姥姥强迫着刷了牙洗了脸,然后就撒丫子的跑出了门,馆子离我家不远,我一路小跑不一会儿就到了。这时候馆子已经开门迎客,都是邻里街坊的,有的也是没点几个菜,就是坐在那喝喝茶侃侃大山什么的,我推开玻璃门一路跑到后厨,汪师傅和姥爷还在灶上忙活,我溜到姥爷身边姥爷就指了指旁边铁台子上冒着热气的面条让我吃。这一天过得也是快,我躲在柜台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一眨眼就又睡着了。
晚上的时候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就迷迷糊糊的听见姥爷和一个女人的说话声,我扒着柜台,踩着我睡觉的长凳,就看见姥爷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手里掐着烟,昨晚来过的那个女人正低着头和姥爷说话:
“大叔,我没地方去,您就收留我吧。”
“闺女,我家馆子小,上上下下就这几口子,服务员有三个就忙活的开了。”
“没关系的,我不要工钱,您给我口吃的让我住店里就行。”
“哎,好吧,就暂时先在我这吧,有更好的去处再说。”
姥爷是个心软的人,最后还是答应了。
晚上回到家,姥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顺嘴的就把招了个新服务员的事就和姥姥说了,姥姥叨叨咕咕的埋怨姥爷,说是我这本来里人手够,又多了张嘴,姥爷说那闺女不要工钱,姥姥就又不乐意了,说姥爷糊里糊涂的收了就得按规矩来什么的。姥爷拧不过姥姥,也就说了句前后你都有理也就继续看电视了。
“哎,孩子叫个白药,你瞅瞅这叫个啥名字?白要白要的。”
“家里穷,她爹妈就让她嫁给村里的一个比她大一轮的傻子。”
“才二十出头,自己一个人大老远的逃出来。”
“哎,这人呐,你说说有啥辙,自己亲闺女往火炕里推。”
后来药姐就真的留在了馆子里,找了隔壁卖烟酒的李姥爷把他家的老楼便宜租给了药姐,这才把药姐安顿下来。药姐也是勤快,天天第一个来开门,还看着我吃饭,看着我做幼儿园的作业。
有一天,药姐正看着我写作业,我抬起头看着药姐说:
“药姐,我能娶你当媳妇不?”
“傻小子,你还那么小,小的药姐一把就能把你抱起来,等你啥时候能抱得动药姐,药姐就给你当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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