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谣有三:爱情、理想和远方,可我总觉得还应该有酒,那些唱着民谣的,也叫诗人,似乎他们总是在一个灯光暗沉的酒吧或者天桥上,弹着舒缓的吉他,唱着自己的诗和远方,唱着心中的女王,可这些歌曲大都如酒话、如盲话,其实他们都只是游走在精神平原的“缪撒”。
在中国历史上最早的民谣,当属《诗经》,其后的乐府、诗词,都是可以当音乐演唱的,古代诗乐舞不分家,《毛诗序》中有:“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行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而民谣一直处于一个很市井的地位,登不得大雅之堂,作讽刺时政之用,如:“七月流火,过我山陵。女儿耕织,男儿做兵。有功无赏,有田无耕。有荒无救,有年无成。悠悠上天,忘我苍生。”
尧十三,一个灰色悲情,有时带着残忍撕裂感的诗人、说书人、瞎子阿炳、街头流浪者…但始终没有觉得他是一个歌手。他的作品不商业,没有丝毫取悦于任何人的欲望,不凡俗,不金钱,不时尚;他的作品不校园,没有娓娓道来的青春,不清新,不阳光,甚至不雅致;他的作品不蓝调,没有唇齿间不经意的吟唱,不柔软,不爵士,不释怀。他的歌曲是现实人生场景的片段、缩写、诉说,但又没有歇斯底里的宣泄。是你听歌时,一句血淋淋歌词带来的寒凉;是贵州俚语一草芥的渺小;是雨中情人远去的身影;是病态反转急下的情变;是往生咒中的生离死别…最终在他的诉说循环中,如能和他对话,必潸然揪心,如无法接受他的残忍,终会在旋律开始时唾弃…
(《瞎子》在第二十五届华鼎奖中获得了最佳电影歌曲奖,但是他并没有现身。)
歌曲的开头是用琵琶起调的,就让我想到了白居易琵琶行中的那句: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歌词:
秋天的蝉在叫
我在亭子边
刚刚下过雨
我难在们我喝不倒酒
我扎实嘞舍不得
都是们船家喊快点走
我拉起你嘞手看你眼泪淌出来
我曰拉坟讲不出话来
我难在么我讲不出话来
我要说走喽
这千里的烟雾波浪嘞
啊黑巴巴的天好大哦
那么讲是那家嘞
离别是最难在嘞
更其不要讲现在是秋天嘞
我一哈酒醒来我在哪点
杨柳嘞了那岸边风吹一个小月亮嘞
我一去要去好多年
漂亮的小姑娘些了都不在我边边喽嘞
都算之着日子些再唱安逸
我也找不倒人来讲喽
我一去要去好多年
漂亮的小姑娘些嘞都不在我边边喽嘞
都算着日子些再唱安逸
我也找不到人来讲喽
我的水平不高,只能从歌手本身和歌曲所给我传达的信息方面来简单的分析一下,首先,这首歌是由柳永的《雨霖铃》改编而成,柳永的词本身就有缠绵悱恻,哀婉凄美的审美价值,这首歌完全是一一对应的: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秋天的蝉在叫,我在亭子边,刚刚下过雨”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我难在么我喝不到酒,我杂实的舍不得,豆是么船家喊快点走”。
“难在”意为“难过”,“杂实”意为“实在”,“豆是”意为“就是”。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我拉起你的手,看你的眼泪淌出来,我日他坟,我讲不出话来,我难在么我讲不出话来”
这一句的“竟无语凝噎”用了整整二十个字来表达,在原文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的书生在离别的杨柳岸轻轻牵着姑娘的手,伤心到讲不出再见。而在十三的《瞎子》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地痞无赖,死乞白赖的拉着女孩子的手,嘴里说着不堪的脏话,大喊“我难在蛮我讲不出话来”。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我要着走喽,这千里的烟雾波浪勒,啊黑巴巴的天好大哦”
我要遭走喽,略带哭腔和长长的尾音,“黑巴巴”用来形容“暮霭沉沉”再好不过,两者的颜色都是无边无际的黑色。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拉们讲的是那家勒,离别是最难在的,更奇表讲,现在是秋天勒”
从古至今离别让人难过,更不要说,现在是秋天,秋天有叫不动的蝉,有不想落地的黄叶,有不想迁徙的候鸟,还有不想说再见的离人。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我一哈酒醒来,我在哪得,杨柳的岸边,风吹一个小月亮勒”
醉后出发的船上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也不知道自己醒来的地方是那里,看了半晌,才发现是在杨柳的岸边,四周没有人,只有风在吹着孤独的小月亮,连月亮都离我那么远。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
“我一克要克好多年,漂亮的小姑娘些勒,都不在我的边边咯勒”
我一去就是很多年,那些漂亮的小姑娘们都不在我身边了,没有人可以说话。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就算这日子些再唱安逸,我也找不到人来讲了勒”。 日子再过得好,也没有人可以一起分享了。
整首歌用到的乐器只有吉他和琵琶,吉他的几个和弦一直循环作为节奏,突出亮点的则是琵琶,前奏娴熟的琵琶声渲染离别悲伤的气氛,“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第一部分歌词结束,琵琶声起,琵琶弹得很用力,紧接京剧《霸王别姬》中垓下败阵,秋夜里虞姬与霸王对饮时的唱段:“云敛晴空,冰轮乍涌,好一派清秋光景!”过后欲绝的琵琶拨弦声,不停在升调,就像难过到快要拨断琴弦了一样。
第二段唱完,吉他和弦依旧平淡,琵琶声没有连贯,大珠小珠间隔了落到玉盘上,用了47秒拨了30次弦,是那种悲伤,悲伤到自己无法控制双手弹出连贯的声音,就这样,他就在这一声一声的音阶中离杨柳岸远去,再是流氓地痞,到了现在也骂不出什么话,只是回想起江边的琵琶声,发呆、思念。
只是是用毕节方言翻译的,但是这也正是下一个美。
生活美学其实是现代人在生活物质基本满足下,所产生的一种精神需要。释放压力、陶冶情操、掌握技能等等,这都是对精神需求的一种渴望和表达。生活美学之所以被追捧,正是它迎合了这类的精神需求。
这样的精神需要能让人从焦虑、抑郁等等负面情绪中脱离开来,获得力量,所以生活美学是让人情绪状态获得恢复的一个途径。
音乐在我们情绪低落、生活迷茫的时候,总是能给我们很多慰藉。我想大多数民谣的意义也是这样的,所以我真的很讨厌现在的一些歌曲,打着民谣的旗号,却做着很商业化的事。
我最近心情就比较低沉,但是这首歌真的给了我很多温暖。
他的生活化并不是很大众的那种生活化,而是小人物的生活,小人物的悲伤,让人感同身受,我这样说也许很多人都不能理解,觉得这不就是写恋人离别的吗,怎么又扯到了小人物的悲伤上面了。这是因为,首先,唱歌的尧十三,他当初还没有很出名,刚从武汉大学医学院毕业,同学的离别,前路的迷茫都围绕着他,这也是所有毕业生要面对的。
其次,他来自贵州毕节,毕节是贵州最穷的市,那里迷茫着无数人,如《无名之辈》中的马先勇、胡广生、李海根,他们来自农村,一心想要做大事,想让这个社会关注他们,不惜以抢劫的方式来达到目的,这不正是小人物的悲哀吗?他们孤独、奔波,心怀梦想,可是没有可以倾诉的人,没有可以成功的能力和强大的后台,就像歌中缓缓道来的:
就算这日子些再唱安逸,我也找不到人来讲了勒。
日子看似安逸平和,可是我们就是想说些什么,关于梦想、关于远方,但是说出来真的只是给别人添加笑料,只能让自己在喧嚣的城市中安静一些、看淡一些。
人文美这个层面,其实也是上述四美的总结与升华,主要体现在我对尧十三个人的精神境界的崇拜,上面也说到了,他没有去参加华鼎奖的颁奖典礼,这不就是他看淡名利的表现吗?第二点,他早年的照片总是凌乱的头发,浓密的胡须,看起来很沧桑,那时的他对这个世界而言,是孤独的,他潇洒的面对这个世界的不公与虚伪,沉浸在自己的梦想中,如《北方女王》:
这里的秋天 开始变得寒冷
孤独了忙碌的人
总会有一些 善良的狗
心中藏着秘密
我在黑夜里 听见你的歌唱
是我没有听过的歌
我会用一千个夜晚
陪伴着湖北的江
你和我一样 都是说谎的人
拥抱城市的灰尘
请你轻轻的 摘下我的面具
亲吻这短暂时光
我会在每个 柔软的黄昏
喝一杯温柔的酒
管他是与非 管他忧和愁
只要你还在我的北方
这里的秋天 忽然下起雨
打湿了我的头发
我想我只能 给你说这些话
已经是我的全部
我会在每个 柔软的黄昏
唱一首悲伤的歌
管他时光流逝 管他四季变换
只要你还在我的北方
后来在一个 慌张的夜晚
我找见了憔悴的人
我想你一定 也不能结婚
岁月啊 那就这样吧
百度上这样评价他:尧十三是一个把雨霖铃改编成了贵州方言的潇洒"盲客",他用不拘一格的音乐,自成一派、契合大众审美的同时,又撩拨着大众的万千思维。尧十三是一个带着浓厚人文气质的年轻音乐人,他低调的做派让喜欢他的人只能从他的音乐中去了解他。他以天才般孤独而敏感的触觉让作品游离在诗意与痞性之间。
结语:我们总要和世界和解的,但是请允许我自私一些吧,我想在心里为自己留一点点诗意的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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