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和立先生在一起了。
(2)
立先生长得一副奶油小生的模样,白白净净,丝毫无趣味可言的一个人。我偶尔会调侃说他是小受,稳扎扎的一个小受。他会生气作势不理我,让我别这么说他。我喜欢摸他的头发,温软温软的。我还喜欢用手掌心去用力抵在他的胸前,感受着他坚硬的肌肉,这会让我很踏实。他会坏笑着看着我对他做的这些事,然后伸出手把我的头发揉成一坨鸡窝。我最喜欢的便是他看我时的神情,像溪流和春风,好似眼眶里盛满了闪闪发亮的水银。我喜欢这种溢于眼睛里的温柔,它让我觉得他是真的疼我。虽然他小我两岁。
立先生现在是复读的高三,文科生。我们是在很久以前的一个暑假里认识的,我忘记了那一年的我是多少岁了。我只记得那年暑假我是去母亲那儿住一段时间的,而他正好是母亲的友好邻居。某天晚上母亲提前下班,就买了许多菜回来,说是要大吃一顿,让我去把隔壁的立叔叔家的叫过来一起吃。我去了,开门的是他,穿着一件松垮垮的背心,眼睛还半眯着,看样子是被我叫醒的。吃饭的时候,他的样子很随意,慵懒得像一只猫儿,一点也没有作客的拘谨态。因此我断定母亲和立叔叔家十分熟,我想和他交朋友,因为我当时初来乍到,无一人作陪,我感觉日子很乏味,每天都是独守空房等母亲下班。
我不想继续下去。
(3)
后来像早期预料的那样我的父母亲离婚了。那天晚上我妈第一次打了我,我感觉全身都是火辣辣地疼。我一气之下就跑去了附近的网吧,哭哭啼啼地打了电话让他出来。我们一起通宵,打了魔兽又玩消消乐,然后去压马路,吃烤串。那时我特别想喝酒抽烟,可是他阻止了我,他说女孩子抽烟不好看。我泪眼朦胧地盯了他一会儿,最后哇的一声在他面前哭得天花乱坠。我像个被抛弃的小孩子在四下无人的马路上对着他大声嚷嚷着,把我的悲苦无限放大给他看。过后我安静下来后,又像个长者那样对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弟弟啊,千万不要像姐一样,活得像个笑话。他哧地一下笑出了声,问我这是从哪儿学来的话,才年纪轻轻就敢说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我一下子就转过头去怒瞪着他,给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夜黑,回家的路有点长,我又喝了酒,那是他第一次背我。
(4)
后来我搬过来和母亲住在一起,转了新的学校,成了他的高三学姐。他功课不好,立叔叔便经常请我去给他讲题。正好又近,我又没什么朋友可以约,索性就答应了下来。我们从来不会一起上学放学,在学校也是装作不认识的模样。直到有一次我被同学恶作剧,被反锁在厕所里面,他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一股气劲儿地冲进了女厕所把我弄了出来,还替我骂了那些对我恶作剧的同学。自此之后,我们在学校便是很自然地交流了起来,他在学校每次见着我都会有些腼腆地挠着头对我说,学姐好。我有的时候只是与他相视一下便匆匆离开了。
又一个夏天,赤日当空,树荫合地,满耳蝉声。
我在他家的书桌上边抄着《红楼梦》第九十七回的林黛玉焚稿断痴情,薛宝钗出闺成大礼,边背对着他有些正经儿地问,“立皓,你为什么选择文科啊?明明你更适合理科。”
“那我还说明明你也更适合我啊。”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承认我很没出息地脸烫了起来,我停下了手中的笔,像慢动作似的扭过头去看正盘腿坐在地板上玩拼图的他,也有那么一瞬间自以为是他对我告白的暗语。但这种想象很快就被打破,因为他接着说了下一句,“打个比方而已,别打开脑洞。”
“咳咳。我也没说什么。”
我刚说完,他就突然不怀好意地抬起头来对着我笑,一闪即过,像个得逞的小混蛋,吓我一跳。
(5)
我的大学是在本市里的,坐公交车四个小时就能到,所以我的周末基本都是回母亲的房子。我的母亲是个很看重事业的女性,尽管如此,她还是对我很好,我回来她偶尔也会推掉加班回家煮饭给我吃,同时还会像很久以前那样子让我叫上友好的邻居立叔叔家的。我和他只要出现在大人们同一视线里就会被拿来当饭间饭后八卦话题。当然我们也可以选择不听,快速扒掉白花花的饭粒进房说要复习功课,实际上却是在聊属于我们这个年龄段的小八卦。
我记得有一次我和他说我在大学里的日子,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其中一个追我的师兄。他听得出其认真,我以为那是他很向往大学而有的姿态,却在我讲得手舞足蹈的时候,他的脸就拉了下去。我感觉到气氛有些怪,便探头凑过去询问他怎么了。他却突然站起来,瞪了我一眼,夺门而走。
那时候我觉得他简直就跟个女孩儿似的,莫名其妙。
后来大学的社团活动有点多,我又爱玩,就变成了一个月回一次母亲的房子,有时候两个月左右。我交了一个男朋友,社团里认识的一个同学,叫陈故河,高我半个头。我们相处的挺不错,整天腻在一块儿,你刮刮我的鼻子,我嘟起嘴冲你跺跺脚跟,嘻嘻哈哈,像一对恩爱的小夫妻。正当我沉浸在和男朋友爱情的甜蜜的河流中时,却被告知有个女孩儿怀了陈故河的孩子,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我去问陈故河,陈故河对我说对不起。那是我第二次在他面前哭得一塌糊涂,那天夜晚是平安夜,他来我学校,好巧不巧地被他撞见我正与陈故河争执的场面。
他上来把我拉开,打了陈故河。
我看到陈故河被打我心里难受,除了我谁都不可以这样对陈故河。我满面泪痕地打回他,嘴里不停地骂他凭什么打陈故河,他有什么资格这么做?
他突然目光呆滞地停下来看着我,任由我的拳头挥在他的身体上。我想我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当时的那种眼神,不可思议、伤心、无奈,像一个无辜受批评的孩子,眼泪突然就流了出来。我看到他的眼泪的时候,整个人就一下子突然惊醒了过来,我捂着一塌糊涂扭曲的脸,呜呜咽咽,断断续续地跟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直重复着这三个字。
我以为他会立刻掉头就走,可他没有,他而是拉起我的手一起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6)
我们去外面开了房。
我崩溃得只知道哭,一直哭,没完没了。他过来帮我擦眼泪,我哭得更凶了,情绪失控地一下子抱住了他,在他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他用力地忍着,我能感觉到他肌肉的紧绷,过了一会儿他小心翼翼地将我推开,把头歪下去,然后我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在我的嘴唇上...我像触电般瞪大眼睛,忘记了哭泣,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个一副奶油小生模样的学弟。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我很喜欢和你待在一起,不管做什么....我没喜欢过谁....所以我也,不清楚喜欢是什么感觉...我只是想着如果可以再背你走一次回家的路就好了...我不喜欢叫你学姐,每次叫你学姐好的时候,都是希望你能够多看我一眼,我也不喜欢你说我是你弟弟...你上大学后,我开始渴望每天都是周末,我想和你讲许多关于学校有趣的事情,我想带你去认识我的好哥们,我想和你去游乐场,甚至为了多点时间和你相处,我故意把分数考差,让你给我补习,我选择文科是因为你学习了文科,我复读不是因为有了女朋友,我是因为...因为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沉重地打在宾馆的窗台上。
“说完了?”
“嗯。”他坚定地看着我,目光焦灼。我仰起头,用手指抹掉了眼角的泪迹,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我笑着对他说:“学弟,我想喝酒了。”
“那我去买。”他临起身的时候轻轻地抱了一下我,在我耳边说:“你今天晚上不要走。”
我笑得花枝乱颤,对他嚷嚷着说:“好好好,去吧。”
快要关上门的那一刻,他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他说:“其实我不喜欢你叫我学弟。”
顺着屋檐滴落在窗台的雨滴,仿佛不再沉重,反而像某种乐器,发出轻脆的声音,像空谷竹林传来的清净之音,让人感觉很干净。
(7)
一年后,我和立先生在一起了。
立先生长得一副奶油小生的模样,白白净净,丝毫无趣味可言的一个人。我偶尔会调侃说他是小受,稳扎扎的一个小受。他会生气作势不理我,让我别这么说他。我喜欢摸他的头发,温软温软的。我还喜欢用手掌心去用力抵在他的胸前,感受着他坚硬的肌肉,这会让我很踏实。他会坏笑着看着我对他做的这些事,然后伸出手把我的头发揉成一坨鸡窝。我最喜欢的便是他看我时的神情,像溪流和春风,好似眼眶里盛满了闪闪发亮的水银。我喜欢这种溢于眼睛里的温柔,它让我觉得他是真的疼我。
你知道吗,其实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喜欢叫作,不自知的喜欢。我猜,我也是喜欢立先生的。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要叫他立先生?我会告诉你,因为他真的是一个男子汉。
是那个会在我父母离婚时陪我撒泼,容忍我无理的立先生。会偷偷往我书包里塞平安果的立先生。会耍小聪明让我帮他的好哥们写情书,实际上却是他自己收的立先生。会经常耍无赖过来蹭饭的立先生。会在我被同学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的立先生。会看懂我的不合时宜,带我走的立先生。是会对着我坏笑,把我的头发揉成一坨鸡窝的立先生。是那个眼里尽是温柔的立先生。
(8)
他就是我的男友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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