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读苏轼,他和弟弟苏辙情意甚笃、荣辱与共的手足之情不禁让人感慨赞叹。他们互为对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们不止血浓于水,他们的灵魂天然契合。
宋神宗根据一帮妒贤嫉能、打压异己的朝臣从苏轼诗文中精心挑选出的“讥切时事”、“谤讪君上”的文字,下令:“将苏轼谤讪朝政一案送交御史台根勘闻奏。”
苏辙这时在南都任职,得到消息,他第一时间派人飞速赶往湖州传递消息,想让哥哥苏轼有个心理准备。又连夜赶写了一份奏章,请求解除自己的官职为兄赎罪。他说:“臣早失怙恃,惟兄轼一人,相须为命。”言辞恳切,催人泪下。后又为哥哥的从轻发落,多方周旋奔走。
诗案结果,苏轼贬官黄州,涉牵官吏受到不同程度处分,苏辙代兄受过,贬官筠州。一个江东,一个江西。
乌台诗案,兄弟两个,一个在里,“是处青山可埋骨,他时夜雨独伤神。与君世世为兄弟,又结来生未了因。”悲写遗言;一个在外,忧心如焚,为了保全兄长的性命竭尽全力。生死之时的肝胆相照,让人泪眼模糊。
看到这一幕,不由人回溯到怀远驿中,那个风摇树影,雨声大作的备考之夜。兄弟俩相对而坐,握手盟约,功成名就,完成自身抱负和使命任务,一定及早退隐,同归故乡,纵情山水,享受人间至乐。
此后漫长的岁月中,他们一直念念不忘这个风雨之夕的约定,无数次地在赠答唱和中提起。这是他们坎坷仕途、聚少离多、天各一方,可资慰藉的希望之光。
兄弟俩在一起的时光非常美好,让人羡慕。他们逍遥山水,诗酒唱和,泛舟赏月,夜话平生。但是这样的相聚屈指可数,更多的是经年累月的别离,有时七八年也见不到一面。
于是,“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于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看看苏轼笔下写了多少次“子由”。
62岁的时候,苏轼贬琼州别驾、昌化军安置,路上遇到了同样贬化州别驾、雷州安置的弟弟苏辙,兄弟同行到雷州。后一南一北,隔海相望。此次一别,竟成永诀。
1101年7月,苏轼卒于常州。他“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怍于人,无惧于鬼”,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再见到弟弟子由最后一面。他嘱咐儿子,大去之后,让弟弟为他撰写碑铭,让他和妻子闰之合葬与河南郏县莲花山麓,那是他和弟弟早就商定好的归宿之地。
1102年6月,苏辙将兄长和在京西寺院安厝的王闰之灵柩,运至郏县同穴安葬。作《祭亡兄端明文》,详述兄长一生。其后又作《再祭亡兄端明文》,表达强烈的敬意和哀悼之情。
苏辙一生都敬慕和追随兄长。在苏轼去世后,他闭门谢客,非常孤独地坚持着苏轼的写作方式,长达12年之久。他经历了苏轼未尝梦想的严酷而又荒唐的时代,目睹了苏轼不曾看到的无数政治闹剧,体会着远远超过兄长的巨大压力和漫长的内心孤独。枯坐遗老斋,通过雷雨霜雪入诗,记录着“天且无奈何,我亦长太息”的动荡社会,延续着兄长留下的诗文脉息。
1112年,苏辙卒于颖昌。其子遵其遗嘱,将他与兄长苏轼葬于一处。
弟说:“抚我则兄,诲我则师。”兄说:“岂独为吾弟,要是贤友生”。兄友弟恭,堪为典范。
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犹对床。兄弟情深,死生相伴。
掩卷长叹,这是一对怎样的兄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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