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过后,神父和翠丝似乎又回归了正常。
第二天早上,两人去医护所的路上,神父说:“翠丝,以后不允许你与病人多接触,更不能像昨天那样刺激他们。”
神父看了翠丝一下,然后视线平视前方。
翠丝感觉难以置信:“为什么?这不公平!”
“没有理由,你必须听我的,否则我不能让你在这里干了。”神父斩钉截铁的说。
翠丝没料到他把话说得这么绝,她瞪了神父一眼,冷哼了一声,然后沉默不语。
医护所的人对翠丝都挺热情的,很多伤兵和医护人员见到她都很尊敬的向她点头,有的甚至要和她握手。
每当这时,神父都会投来警示的目光,翠丝只有礼貌性的微笑着点点头。
她没有跟他们说多余的话,她很听话,神父比较满意。
“神父!”
多恩听见有人喊他,回过头来才发现是瓦瑞。
瓦瑞兴奋的跑过来,神父注意到他的眼睛一直望着翠丝。
翠丝也发现这个高个子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你一定就是神父的表妹了,昨天就听说你了,果然不是一般的人啊!”
瓦瑞眼睛泛光,激动的笑着说,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跟她握手,他显然被翠丝迷住了。
“你好,我叫翠丝”翠丝有些意外的笑着说,她也伸出手去。
“瓦瑞,我叫瓦瑞!”瓦瑞握住翠丝的手,一边点头一边说。
“啊,原来你就是瓦瑞啊,我经常听多恩……听我表哥说起你”。翠丝笑着说。
“真的吗?!”瓦瑞瞪大双眼看看神父又看向翠丝。
“……没错”神父支支吾吾的说。
“那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啊!”瓦瑞接着摇摇头感叹道:“我没有想到鼓舞士气的人竟然是一位这么迷人的女士”。
“你太客气了”翠丝很有风度的说。
“瓦瑞!”神父突然推开他们的手,拦在两人之间。
瓦瑞和翠丝都吃了一惊。
“瓦瑞,你现在不需要在岗哨值班吗,我和翠丝这里还有事情要忙”。
神父顿了顿说。
“……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以后有机会再见!”
瓦瑞随即笑道,然后他转身离去。
他跑到门口时还向翠丝招手。
“这又让你不高兴了吗,多恩?”翠丝冷冷的说。
神父回过头看着翠丝的眼睛,良久过后才开口说:“就算是吧”。
然后神父径自走开了。
“真生气了吗……真是奇怪”翠丝自言自语道。
翠丝觉得神父越来越难以让人理解。
虽然神父明令禁止翠丝跟士兵们有过多的接触,但翠丝总是趁神父不在的时候畅所欲言。
瓦瑞也和她走的挺近。
有天她从瓦瑞那里打听到马上会有一场军事行动,维吉亚的大军已经在北方集结,准备一举击垮帝国的军队。
帝国也准备回击,整个帝国北方的贵族出动了一大半,一场战役将在哥斯莫旁边的城市苏诺打响。
当晚两人回到住处,翠丝刚刚放下医疗箱,正准备脱下斗篷。
“明天我要跟着军队去苏诺一趟,你就别跟着去了”神父一边说着一边把斗篷脱下。
“你也要去?”翠丝有些吃惊。
“你都知道了?”神父看着翠丝半饷,才说。
“我要去那里照顾伤兵,到时候会有很多伤兵”神父接着说。
翠丝显得有些慌张,她想了一会儿,才说:“那里危险吗?”
神父看着翠丝的神情,不知不觉呆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说:“不知道,应该没有太大的危险吧。”
“我也和你去”翠丝站起来,有些不安的说。
神父看着她,然后摇摇头,说:“不行,你不能去”。
“为什么,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翠丝以请求的口吻说。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没问题,瓦瑞会留守在这里,我会让他照顾你的”。
神父说。
“不,我想去”翠丝说。
神父觉得她的眼神让他难以面对。
“不,你不知道,翠丝,那里太危险了!”神父扭过头说。
他站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
“有时候前方伤亡惨重时,会派遣医疗人员前去战场上面搬运伤员,刀剑无眼,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神父说完,叹了一口气。
翠丝被吓到了,她出神了一会儿说:“那你就别去了!”
神父苦笑了,然后他说:“我的职责是这个,我的信仰就是要救死扶伤,我必须去”。
“你这是在惩罚我吗,因为我白天没有听你的话,因为我跟别的男人说话”。翠丝的话突然变了一个语气。
“你,我!”神父有些诧异,他随即苦笑道:“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个惩罚你吗?”
翠丝好像生气了一般,她突然凌厉的说:“那要不我们都不去,要不我们两个一起去!”
“你……”神父一时语塞。
“这次你休想命令我!”翠丝的眼神又愤怒又坚定,然后她眼神又变得软弱。
“你觉得我丢下父母过后,现在还能让你丢下我吗?”翠丝说完,逞强的拭去即将流下的泪水。
神父的头也低落了下来,他看着地板。
“我有点担心”神父喃喃的说。
神父知道自己再也拒绝不了翠丝的请求了。
第二天一大早,神父醒来时,发现翠丝的手正按在自己胳膊上。
他侧过头,发现翠丝已经醒了,她正看着自己。
两人跟着大军一起朝西边出发。
沿路不断的有新的贵族带兵加入到队伍之中,大军在路上修整了一晚,他们在第二天中午抵达苏诺平原,军队与正在等候的史泰德侯爵的队伍会师。
神父和翠丝在队伍后面,他估计全军至少有5000人。
大军驻扎在苏诺城前的平原上,在几个军士的帮助下,医护所的营帐在黄昏的时候搭建起来了。
医护所的营帐在靠后的位置,整个苏诺平原顿时升起连绵不绝的各色营帐,上面飘扬着绣着各家族族徽的旗帜,夕阳下显得特别壮阔。
这里朝后能清楚的看到雄伟的苏诺城。
“你要的和平就在里面”翠丝指着苏诺城说。
神父注意到她眼神有些疲惫,一定是昨晚风餐露宿没有休息好。
“什么意思?”神父不解的问。
“帝国的外交部就设在苏诺,我听人说的”翠丝说:“你若想和平,我觉得那是一条不错的路”。
“可是你要的战争却就在我们身边”神父若有所思的说。
“我也害怕战争,但总要有人来评判功过是非,我们终于要报仇了”翠丝说。
当晚翠丝和一些女护士睡在一个营帐里,神父则和其他人睡在另一个营帐中。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都被地动山摇的声音给震醒了。
神父慌忙的跑到营帐外面。
很多兵士正在匆忙组队成军,整个军营乱成一团。
营地太大,根本看不清楚前方发生了什么事情。
“该死的,维吉亚进攻了,所有人拿好家伙跟我出去迎战!”一个全身板甲,罩着黑袍的贵族骑着马,提着滴血的战斧朝军士们吼道。
那群士兵顿时精神一振,追随他而去。
“多恩,发生什么事了?!”翠丝的声音响起。
神父往后一看,翠丝正慌忙的整理衣裳,朝自己喊道。
“好像已经打起来了,我去前面看看!”
“多恩!”
“你留在这里等我!”神父回头喊道。
翠丝还没反应过来,神父已经和一群士兵跟着那个血溅长袍的贵族跑了。
“该死!”翠丝手足无措。
她几次想跑到前面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士兵不停的从她身边经过,他们都朝苏诺的对面跑去。
营帐附近的人逐渐少了。
翠丝还是焦急的等待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不久,但翠丝感觉过了很长时间,神父都还没有回来。
他只是去看看,应该不会用这么久的。
难道神父已经死了?
他那么傻,情急之下难保不会跟着那群士兵冲锋陷阵。
翠丝越想越怕。
四周很安静,偶尔会有三两的人从身边匆忙跑过,但是翠丝还是没有看到神父。
突然有脚步声从前面传来,翠丝连忙朝前走去,结果只是一个传信兵,他要去苏诺城。
“我没看见这么一个人”
“前线已经打得很乱了,维吉亚冲垮了我们的左翼,整个阵线差点崩溃”
那个人说完就匆匆忙的跑开了。
她找了一个凳子坐了下来,渐渐地,她看着神父去的路发呆了。
不知哪来的鸟儿飞到了路上,它孤零零的,左瞧右看,又啄了啄泥土。
最后它发现了翠丝,它就好奇的望着翠丝。
翠丝的眼泪流了下来。
眼泪越流越多,翠丝抱头痛哭了起来。
哭了不知道有多久。
她缓缓站立起来,她擦擦脸,有些迷茫的朝前走去。
越往前,四周就显得越发混乱,
有些营帐已经撕破了,一些旗帜倒在地,骄傲的标志被踩进泥土里。
有三三两两的士兵匆忙经过,他们身上粘着泥土和血迹。
走出了营地,前线的景象逐渐出现在眼前。
漫山遍野都是战争后的残迹,尸横遍野,很多人在收集刀剑,看来战争已经结束了。
有一队队的士兵在领主的带领下横穿战场,正向北边奔去。
翠丝茫然的左顾右盼,她没有看见任何神父的踪迹。
乌鸦和秃鹫在天上盘旋。
很多士兵都好奇的看着翠丝,他们可能觉得她的行为有些奇怪。
她找了很久,最后她失落的走回营帐。
医护所的救治工作已经开始了,很多尸体被遥遥的放在西边的山丘上,而伤员则躺在担架上,或者就地躺在铺着的白布上面。
神父带着几个护士从营帐里面匆匆出来,他身上被鲜血染红完了。
“翠丝!”神父瞥见翠丝,眉头的乌云顷刻间瓦解。
翠丝发出一声轻轻的哀叹,然后失魂落魄,她差点没站稳倒下。
“你怎么了?”神父连忙跑过来,他注意到她脸上的泪痕。
“你去哪儿了?”翠丝委屈的问,她心头的大坝瞬间决堤,倒在神父怀里啜泣了起来。
“我没事,我帮他们搬运伤兵,回来就没看到你了,我不是让你在这里等我吗?”
神父温和的说,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脆弱。
原来维吉亚先头部队偷袭了帝国的营寨,帝国的反击也很迅速。
而维吉亚的主力在随后来到,帝国来不及整理防线,双方就短兵相接。
维吉亚的重骑兵冲垮了帝国的左翼,幸得史泰德侯爵的预备队被派上战场,避免了阵线的崩溃。
最后双方厮杀近半个小时,如果不是维吉亚最后有序的撤退,帝国方面恐怕凶多吉少。
维吉亚撤退的原因至今仍不清楚。
这次伤亡了上百人,翠丝和神父忙的不可开交,他们不停地忙碌,直到神父强迫翠丝去休息时,她才疲惫的睡下。
第二天,翠丝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
营帐很多地方已经溅满了鲜血,有些残肢断臂还没有来得及扔掉,放在盆里,里面和着血和绷带。
神父已经忙得顾不过来了。
有次在翠丝把一些载着死去伤兵的小车推离伤兵营时,她注意到不远处一个黑袍的人正看着她。
那个人穿着全身板甲,外罩一层过膝长袍,用龙筋束腰,看上去是一个富裕的贵族。
翠丝还记得这个人曾经骑着马带着神父和另外一群士兵前往战场。
之前他还骑着战马提着战斧,他现在洗干净了长袍,也摘下了头盔,露出了真面容。
他身材瘦高,方脸,表情有些冷漠,黑色长发披肩,显得有些凌乱。
翠丝只是看了一眼,然后便笨拙的想把车推出去。
她没推几步,一只闪亮的臂铠突然搭在小车扶手上。
盔甲清脆的咔擦声让翠丝惊呆了,她侧过头,一个高大的黑影立在面前,正是那个黑袍贵族。
他什么也没说,他的眼神看不清含义,不过翠丝猜测他大概是想帮忙。
翠丝于是放开了手,黑袍人的嘴角上扬,他轻松地推着小车前进。
翠丝只有跟着他。
黑袍人时而低头看着满脸血污的翠丝,他又笑了。
翠丝不知道他笑什么,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护士,你叫什么名字?”黑袍人问。
“翠丝,我叫翠丝,大人”翠丝支支吾吾的说。
“翠丝”黑袍人微笑着看着翠丝说:“知道吗,你现在美的无与伦比”。
翠丝的脸红了,她礼貌的笑道:“谢谢”。
“如此美丽而坚强的生命,却又如此脆弱”黑袍人感叹道。
“脆弱?”翠丝问。
“我驰骋于战场上,见过许多人死,往往美好而饱含激情的事物会在下一秒毁灭”。
黑袍人沉重的说,然后他笑望着翠丝。
“这真是件很美很悲伤,却又很让人遗憾的事情”。黑袍人望着远方说。
翠丝的眼睛顿时变得宽容和喜悦。
“看来你还精通文学”。
黑袍人的眼睛也充满了笑意。
他别有深意的笑着说:“但我没想到你也是,能够在这上面找到同道中人真是很难的事情,不是吗?”
翠丝也笑了,他们彼此看着对方。
“我叫安格瑞”安格瑞说完,又自顾自的笑了一声。
他说:“我原本只是找你搭讪的,现在我只想和你交朋友,真诚的交朋友”。
“我知道”翠丝先是不自觉的笑了,然后她收敛笑容说。
“天啊”安格瑞笑着说:“女人怎么能够这么聪明呢,这还叫男人怎么活”。
翠丝若有所思的说:“如果你真想和我交朋友,不知道有件事情能不能拜托你帮忙?”
“当然可以”安格瑞说。
“如果我有事想去苏诺的外交部,你能帮到我吗?”翠丝问。
“可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安格瑞想了想说。
翠丝好奇的打量了安格瑞。
“我不理解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人喜欢杀戮。”翠丝歪着头说。
“怎么了?”安格瑞很感兴趣的问:“那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铁匠吗?”
翠丝微笑道:“我觉得你更适合当一个诗人或者艺术家”。
安格瑞看着翠丝一会儿,然后他嘴角上扬。
“杀戮可以让我不那么孤寂。”安格瑞说。
然后他干脆的把那堆尸体倾斜在尸山上。
翠丝觉得安格瑞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是个可怕的人”。翠丝脸色一变。
“不,谢谢,但是你不了解我。”安格瑞说。
“我相信自己是个善良的人”。
安格瑞说完把小车交给翠丝。
“你会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吗?”翠丝接过小车,她质问道。
“别质疑我”。
安格瑞一改刚刚的谈笑风生,他甚至有些不怒自威。
“我没试过,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安格瑞最后似笑非笑的对翠丝说。
翠丝有些不知所措。
安格瑞的表情先是变得惊讶,然后他又笑着对翠丝说:“你的朋友在等你”。
翠丝转过身,发现神父正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翠丝,医护所有些伤兵需要治理”。
翠丝轻快地收拾了小车,从神父身边走了过去。
“伯爵大人,谢谢你之前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经去见上帝了”。
神父说。
原来之前神父跟着那群士兵到了营帐前面,结果一支骑兵面对着他们冲了过来。
经验老道的帝国士兵很快就向两边散开躲避骑兵冲锋,只留下神父一人呆立原地。
敌军骑兵中为首的一人正要手起刀落,就要将神父斩于马下。
但伯爵挑着骑枪直接将那人捅上了天,他拦住了敌人的锋芒,两边的士兵趁机围了上去,神父这才脱险。
“看来你很有自信你能上天堂”,安格瑞伯爵打哈哈的说。
神父木讷,一时语塞。
“神父,好好照顾那个女人,祝你们的爱情地久天长”
安格瑞伯爵说完,大笑着离去。
神父瞪大双眼,看着伯爵远去的背影,他颤抖了。
“我怎么能……我怎么能够爱她呢”
神父留在原地,他咬着牙,自言自语的说。
在斥候确认边境安全过后,军队就此打道回府,帝国已无力发动追击。
后来消息得知,维吉亚的叛逃王子在本国内又发动了一次叛乱。
关于这位王子,他名叫奈德,是维吉亚出了名的主和派。
他上次发动叛乱还是一年前,那时候维吉亚和帝国还未发生冲突。
毫无疑问他失败了,并一直流窜在外。
而这次他挑内部空虚的时候发动了叛乱,还杀死了北境的一位主战派的大贵族。
最有趣的是帮助奈德王子的是一位出名的女武士,听说王子还封她为骑士。
维吉亚国王感到恐慌,只得命令军队回国勤王。
神父和翠丝也跟着回到了哥斯莫村。
哥斯莫村还是原来的样子,似乎期间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但是战役的失利让所有人都有些担忧。
翠丝站在岗哨等待神父时,她看着这帝国的山河出神。
“我听说了,统战的公爵是哪位,竟然会发生敌人袭营这么荒唐的事情”。瓦瑞走过来问道。
“听说是康德公爵”翠丝说。
“竟然是他,听说他挺擅长玩弄手腕,打仗却是二把刀。”
瓦瑞说完,一拳打在栏杆上。
“我们会失败吗?”翠丝忍不住问,她的眼里充满不安。
“不,现在还说不准”瓦瑞说。
“如果我们被维吉亚人占领,那我宁愿去死。”
翠丝说。
“我也是,如果有人再敢伤害我们的百姓,我就算是死也要杀了他们!”瓦瑞沉重的说,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翠丝看了看他,又平视远方,两人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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