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过无数场大大小小的雨,虽然都是雨,但却有不同的味道。
说到雨,最先想起的是戴望舒的雨,缠绵而多情,撑着一把油纸伞在悠长的雨巷遇到一个丁香一般的姑娘。一场雨成就一场浪漫的邂逅。通常这样的雨都是细碎绵密的,是沾衣欲湿的杏花雨。这样的雨来得轻而柔,夹杂着花香和雨独有的清冽香气。落在头发上,似一颗颗晶莹的糖粒;少时懵懂,不知雨的味道,用手将头发上的细雨抹下,放进嘴里尝。这样的雨,是年少时的懵懂,甜腻又轻柔。这种小雨总是会调动最敏感的那根神经,因为太过浪漫,就好似“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吆喝声,让人不禁想伸出头循声而去。雨后一枝杏花带雨,卖花的少年郎声声吆喝,怎能不觉美?
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年龄再大一点,便更偏爱中雨,不算太大,却需撑伞了。雨下得久一点,地面上便会有积水,明亮如镜。正是贪玩的年纪,最爱穿上凉鞋一脚踩进积水中,霎时水花四溅,水滴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尔后再碎裂在地上。这样的雨,是有声音的,虽然微小,但却直击心灵。年少时是和爷爷奶奶住在镇上,历史在这里沉淀下独特的韵味,飞檐翘脚,青砖黛瓦实实在在的出现在眼前。每逢下雨,雨滴透在瓦缝间,顺着瓦楞滴下。走在屋檐下的人,不时就会得到这样清凉的馈赠,再惊讶的发出一声“哎哟”。这样的雨还会打在玻璃上,形成一条条水流,似蚯蚓一样弯弯曲曲。中雨之后,会有一种悠远而空灵的气味,雨过之后,空气中的清新与安宁,是童年最鲜活的记忆。后来搬离了小镇,住进钢筋水泥森林里,便再无这样体验了。人们再也不会和雨如此亲密了,每逢下雨,行人总是撑着伞匆匆行走,偶尔几滴雨落到肩上,不满地皱起了眉头。这时的雨少了浪漫,有了一些涩涩的味道,或许是童年的雨季再难遇到,心头不免有些酸涩。
如今更能触动我心的是暴雨,尤其是夏夜的暴雨,来得迅猛而狂放。随雨一起来的还有狂风和闪电,暴雨时的风极大,在夜晚发出呜呜的声响,让人不觉毛骨悚然。树叶也被狂风暴雨撕扯着,不住地挣扎。忽地雨大滴大滴打在叶片上,将叶最后的挣扎化为乌有。若只有狂风骤雨,未免太过乏味,闪电就是添在锦缎上的那一朵花,为这席卷而至的暴雨增添一抹独特的亮色。暴雨时的闪电美得极具侵略性,以绝对夺目的亮度,不由分说地刺进你的眼睛;似黑色画布被人猛然撕裂,惊心动魄。暴雨总是酣畅淋漓,来的急,也去的快,从不拖沓,不像江南的梅雨,总要连绵许久。暴雨过后,空气中会弥漫着一阵潮湿的泥土香气,带着一股青草味,混杂着尘埃和雨滴的味道。我尤其钟爱这种气息,每一个细胞都在此时舒展开来,这是暴雨过后,大自然的慷慨馈赠。
现在离开小镇快十年了,也亲身经历了许许多多的雨,然而再也没有哪个地方的雨有故乡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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