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913年,甬城,夏
一身戎装,利落的发际,意气风发,丝毫不输男儿的倪郸央骑着骏马,马蹄声辟开一道路,当真是一道风景。
随着倪郸央拉紧马绳,小巷里的撕扯声让她止住了脚步,跳下马,果真和戏折子演得那般,倪郸央顺手打跑了几个小混混,救下一个柔若无骨的美人。
那个美人一身书卷气,穿着打扮是大家闺秀的模样,蓄着长长的发,一身襦裙,小巧玲珑的面容残留着惊恐,倪郸央掏出手帕捂住自己流血的胳膊,一边安抚她。
美人把她带回家,拿着伤药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受伤的肩膀,倪郸央扯下衣服,知晓了她的心思:“小姐,我也是女子。”
美人脸上的红云渐渐退却,一点点给她上药,倪郸央感觉自己有点发烧,心里像小猫抓了,动的不行。
美人给她梳洗的时候,倪郸央看着自己的身板,莫名有想换回女装的冲动,事实上,她穿上美人的旗袍,恰巧合身。
美人有一个和她一样温文尔雅的名字,云婉。倪郸央想,自己果然是个汉子,尤其是打架这方面,自家老爹让她来甬城呆一阵子,省的给他惹祸的想法,真好。
2
云婉看着倪郸央身上的衣服又坏了,勒令她换回女装,自己拿着她的衣服一边缝补一边生闷气。倪郸央握着在比赛中差点被扯坏的平安结,这是云婉和她一起在庙会帮她求的。
那是她死皮赖脸住在云婉家里的第三日,正巧赶上了节庆,她虔诚地向神灵祷告,睁开眼睛时,云婉的手里躺着一个平安结。
“把它收好了。”云婉强势的塞给她,“不许弄丢了。”
见她此状,旁边的奶妈趁着云婉上香时,拉着倪郸央到一旁。
“我家云婉小姐身世凄惨,双亲去世,只留这偌大的空房,让我这个老妈子和小姐一起守在这。”
倪郸央没有做声,握住了平安结。
“婉婉,别生气,你看。”倪郸央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支精致的钢笔,在云婉面前晃着,“这是我比赛赢得的!”
“我只是随口一提想要一支钢笔,你这样我不理你了!”云婉用手帕擦拭掉她脸上的污渍,“以后不许动武,要蓄长发,穿着举止要有女孩子家的气质。自己擦吧!”
倪郸央“哦”了一声,接过手帕,没有胡乱抹一通,而是一点点的擦干净污渍,不知所云的傻笑着,这个姑娘挺横呢。
梳子划过发丝,虽是短发,却被云婉打理的柔滑细腻,眉笔描画出远山娥黛,一抹嫣红点唇,脂粉扫过,一张美人面,跃然而出。
倪郸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自己这些年在外经历的一切都不如云婉的一双巧手,把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
云婉还有好文笔,写的蝇头小楷,白话文、古文等信手拈来,倪郸央想,她的婉婉做什么也不在话下。
事实上,婉婉是学堂的女教师,讲的课总是生趣,倪郸央被云婉叫去听课,实怕她惹事生非,倪郸央看着她给学生讲题,窗外的蝉鸣,惹的她心烦意乱。
3
北方的战事已经不能再拖,父亲已经发了好几次电报,身为家中的长女,她是最被父亲看好的继承者。
离开对于云婉来讲,不是最好的选择,她有她的平淡生活,而她,注定漂泊不定。
云婉替她整理好衣物,她的头发已经有一些长了,柔若无骨的手穿过她的发隙,青丝落地,恍惚间,她看到自己的一根白发。
多少的朝花夕拾,抵不过一刻分离,离别时,倪郸央抱着云婉,她好想和云婉在一起,她说:“等我回来,和我一起去甬城外的世界吧!”
那一列北上的火车,那天的微雨,站台上的姑娘,化作今夕何夕,是她的挚念,岁月轮回,难以辨清。
没来得及放下行李,她就去了战场,临别前,她给了云婉家中的地址,却从未归家。
三年后,当她处理完一切,赶回甬城时,她的姑娘,手里怀抱着一个婴儿,唱着曾给她唱过的歌谣:
“摽有梅,其实七兮。
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
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顷筐墍之。
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为云婉披上了外衣,把刚采摘的月季插在瓶中。
她逃了,她的姑娘有了意中人,而她孑然一身,她的姑娘得到幸福了。她没有理由去质问,质问什么,云婉没有违背任何,只是,一切太晚,跟不上云婉的脚步。
云婉哄着怀里的婴儿,婴儿在母亲怀里沉睡,云婉轻轻诉念:“思央啊,快快长大。”
郸央啊,没有知道你我的缘分原来那么短,我无法拒绝早已经被安排好的婚姻,我不爱他,但这是我未来的生活。
郸央,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那么短,可,于我而言,很久了。
4
倪郸央静静的讲述她的故事,云婉的墓地她去过很多次,那些迟到的信件,一点点焚尽在云婉的墓前。
那一整箱的平安结,还有她和云婉的最后一面,那时,她笑的最灿烂。
婉婉,那年,如果我与你相见,是不是另一种结局,拼尽所有,带你走,去看我们不知道的大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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