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天后

如果说性冲动的初中时代里余华的《兄弟》带给过我“飞翔”，另一个让我更早产生“爱情”此类形而上思考的偶像便是香港女子天团——Twins。Twins在她们事业如日中的2006年登陆央视春晚，阿sa那一晚留给我这个小镇屌丝青年的唯一印象便是“靓”。她一袭亮闪闪的红色套装，干练地盘起发辫，露出活力四射的笑容，这一切都让一个春心萌动的少男“久久难以释怀”，听着新年的鞭炮声，那一晚我失眠了，产生出对未知美好世界的无限幻想。

那是一个小镇青年对城里女人最初的幻想。常言道，最初的思绪，最好的思绪。第二天清晨，摸着一抹亮色，我来到楼下亚华音像店门前，鼓起勇气第一次走进了那个逼仄的小房间。在当时，这种地方是所谓“坏孩子”们才来的地方。昏暗的光线下，三排铁架子上摆满卡带，墙上是各种盗版CD，在这里只需要三元，就能聆听到心中偶像的声音。

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一间藏宝库，我迫切地想再听一遍春晚上她们唱的那首《见习爱神》，并接上我的意淫，那代表的可是甜蜜的新世界啊。经过一顿搜索，我找到了一盘名叫《见习爱神 精选14首》的合集，老板穿着睡衣，像是刚打完炮，他睡眼惺忪蓬头垢面地借过钱，我充满感激兴冲冲冲回家，把磁带插进我的TCL复读机里，开始真正的音乐漫游。

在Twins出现之前，音乐在我生活里可有可无，虽然也借过同学的一些磁带听，但那只是种闲逛消遣，充其量算背景音乐。我爸有一台古老的随身听，插上耳机第一次听到透亮的立体声，walkman里转动的是任贤齐的《天涯》。听《天涯》不会有要去闯荡天涯的冲动，但第一次听《见习爱神》却实实在在想和女孩谈恋爱，准确地说是像阿sa一样的女孩。

《见习爱神 精选14首》是一盘盗版带，A面国语歌，B面粤语歌。A面收录的是Twins国语专辑《见习爱神》里的曲目，包括除了《星光游乐园》之外的大部分歌曲，B面则精选了Twins自2001年出道以来的粤语歌，这其中包括《丢架》、《女校男生》、《恋爱大过天》、《下一站天后》等已在香港流行的经典曲目。那张字迹模糊、图片惨淡的歌词册上，B面几乎所有歌的标题下都赫然印着“伍乐城”和“林夕”的名字。

随着重复次数的增加，我越来越对A面无感。《见习爱神》好像只是俩女生在吵吵闹闹欢呼甜蜜爱情，虽然活泼有朝气，总感觉单调苍白，每次听也最多想起除夕夜初次相遇的情景。至于那首在ktv广为传唱的《莫斯科没有眼泪》，歌词写得不知所云，我不知道那些女生是怎么对着屏幕深情唱出“军队在街上森严戒备”这句歌词的，墙围”、“苦难”、“崩溃”，像是穿越进郭敬明的《悲伤逆流成河》。词作者从香港的天后站去到莫斯科大街，《下一站天后》的歌词里关于爱情和事业关系的完整叙述被零敲碎打的虚妄情感所代替，倒是迎合世纪初部分大陆小镇青年的审美口味。

和《莫斯科没有眼泪》一样，其他几的国语歌也是绵软无力的情歌路数，《无敌超人》、《香浓》、《一半女生》、《数彩虹》，我一度不愿承认是Twins的歌迷，怕被人说娘炮。这盘盗版带阐述了真假Twins，与A面不同，B面几首粤语情歌情真意切，孤独地吟唱纠结的爱情，顽强的生命力冲破耳机抵达涉世未深的少男心中。伍乐城的编曲因为对各类乐器的综合运用，显得丰富精彩，作曲带着股寂寥倔强的孤高，他为陈慧琳、梁咏琪写的《最爱演唱会》、《最后晚餐》也是类似曲风，每一首歌曲都似告别，爱恨情仇，一刀两断，有种愤然离去的决绝。

我的初恋女友也喜欢Twins，我那时没有手机，她家比我有钱，用一台步步高音乐手机和我网恋。她在天津读书时我总跑去网吧和她聊qq，她用蔡卓妍的头像，每当登录qq后，阿sa在屏幕右下角闪烁，我就肾上腺素飙升，遥远的她和阿sa合二为一。周末有空我就给她写情诗，用qq邮箱发给她，有一次她和我说，看完一首诗她哭了。放寒假的时候，我们在墓地前接吻，她嫩滑的小舌头在我嘴里旋转时，身上散发着柠檬味。临别我说真想上了大学好好谈一场恋爱。上了大学有一次她说她梦到了我，言下之意是想复合，我捧着刚买的HTC，婉言谢绝了。

读过我之前文章的朋友们可能知道和我发生性关系的第一位女人长得很像阿sa，她的微信名字叫“我是你得不到的爸爸”，四川人，常驻地标注香港。告别处男的那天下午，我坐在床上发愣，虚掩的门外传来Twins的《下一站天后》，我差点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