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王秀芬，刚出生就被人丢弃在一个西部小镇的敬老院门口，好心人把我送到了福利院，从此我就是一个无爹无娘的孤儿了。
我长得很磕碜，小眼睛，蒜头鼻，自然在福利院不会受到阿姨的喜爱。于是在福利院除了冷漠没学会什么，长大后没有任何技艺的我在戈壁滩开了一家饭馆，生意很冷清，只有路过的运货火车司机会偶尔光临。
有一日我照常坐在饭店里看远方落日的余晖，饭馆里突然闯进来一个衣着破烂的女子，我吓了一跳，只见这女子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
她说：“大姐，我实在没路可走了，救救我吧！”
一问才知这女子叫林燕，也是孤儿，十岁被一家好心人收养，好不容易过上了安定的生活，没成想十五岁时被判定了无法生育的继父继母又生了一个儿子，自此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儿子渐渐长大，要开始上学。一家人承担不起两个孩子的学费，继母让林燕从初中辍学去城里毛纺厂打工。她在毛纺厂干了几年，每个月大部分收入都寄回家里供弟弟读书，毛纺厂老板看她眉清目秀，又无依无靠，便生了歹心。林燕多次拒绝，但这老板不依不饶，大有不达目标不罢休的样子。于是在一个清晨，林燕终于跑了，从省城一路往西跑，到了我的店里。
2
我念这女子同我一样孤儿出身，又遭遇悲惨，便生了恻隐之心，把她留在这店里，替我干干杂活，又能陪我聊聊天。
我很爱喝酒，有一天晚上我做了几道下酒菜，拉着林燕一起喝了几杯。几杯酒下去，林燕的脸上生了红晕，生性腼腆的她也开始知无不言，于是我问她你以前过得这么苦，以后有没有什么愿望。
林燕的脸更红了，她低下头思索了几秒，仿佛下了决心地抬起头对我说：“秀芬姐，我就想找一个对我好的男人，生儿育女，油盐酱醋地过一辈子就行了。”
我说姐妹你这么善良孝顺，老天会给你福报的。
3
那是二十二面前的秋天，我和林燕已经亲如姐妹，一同经营着那家戈壁滩里的饭店。
有一日下午，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一个高大的男人随着大漠里的金色的太阳一起推开了我的门，我忘了放下手中的抹布，怔怔地盯着他看，他长得算不得好看，但是高大挺拔的身材还是击中了我的心。
我叫出林燕一起招待这唯一的客人，我们拿出上回让人从镇上带的酒，我炒了几个最拿手的菜。三个人围着桌子聊起天。
原来这男人叫张涛，同我一边大，是新来的跑运输的司机，以后会经常路过。我一边不动声色地对他说一定要常来光顾，一边对林燕眨了眨眼——有机会了。
以后的一年里，张涛路过我的店总会给我和林燕带点城里的小玩意儿，发夹，胭脂水粉，口红，丝巾，甚至女人的衣裳。我和林燕也会用最好的饭菜和酒招待他。
我每天都盼着他到来，我对他生了情了！
我自知自己不漂亮，于是爱上了化妆，我画出细细的柳叶眉，将眼周用红红绿绿的胭脂覆盖，再描上一层口红，等待着他推门而入。
4
我们三个的关系越来越好，有一天张涛请来了一个照相师傅，说一定要拍个照留下纪念。我和林燕都高兴极了，换上了自己最好的裙子。
张涛搬来一把长木凳子，我和林燕坐在两边，张涛坐在中间，我又把口红抹了一遍，这才让照相师傅按下快门。
照片洗出来以后我们都很满意，相片里我充满风情，张涛气宇轩昂，而林燕脸上的红晕好像更深了。
我万万没想到在我对着照相机挤眉弄眼的时候，张涛和林燕却在身后牵起了手。
终于有一天，张涛和林燕一脸羞涩地牵着手坐在我的对面，说他们决定结婚了！
我的脸一定被气到变出了不同颜色，但我还是极力压抑住我的愤怒，露出了不自然的笑容：“哎呀！这是天大的好事啊，林燕就是我的亲妹妹，张涛你可一定要对她好！不然我这做姐姐的第一个饶不了你！”
5
张涛和林燕在镇上买了个很小的房子，虽然不富裕，小日子也很快活，每天甜甜蜜蜜，我有时候会去看他们，但更多时候我都独自在店里买醉。
就这样过了一年，一个深夜，张涛一脸兴奋地又一次推开了我的门，他实在太高兴了，一把捏住了我的肩：“秀芬啊，我和燕燕要有孩子了！”
这无疑又是一道晴天霹雳，喝多的我没办法摆出表情，只能呆呆地说：“这么快就有了啊……”
张涛一定是太兴奋了，忽略了我不正常的神态。
6.
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儿，长得和林燕一模一样，非常招人喜欢。张涛为了维持一家的生计，决定去跑更累的长途。
我的妆化得更浓了，有时候林燕会开玩笑说姐你这是去见哪个相好的去？
我只能苦笑。
回到店里，我仍旧日日买醉，我实在意难平，明明，明明是我先看上的张涛！是我第一个看着张涛风尘仆仆地从戈壁滩走进我的店里，我甚至还记得那一天他穿的夹克外套是什么样子！
终于有一天我失去了理智。
有一天，张涛闷闷不乐地到我这来，原来是和林燕吵架了，但我这里寻说法。我许久未见他，高兴极了。
我开了瓶酒，抓着张涛的手安抚他。喝了一阵，张涛又开始后悔他对林燕太凶了，想要赶回去和好。
这惹怒了我，酒精的作用下，我开始口不择言。
“涛啊，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涛一脸疑惑地说：“怎么了姐？有话您就说。”
我装作沉痛又犹豫的样子——“其实，林燕和你结婚以后一直和那个车队姓王的小伙子纠缠不清……”
张涛瞬间变了脸色，我喜上心头，变本加厉地说：
“那小王在你之前就一直追求林燕，甚至你们结婚之后也没有了断，燕燕让我千万不要告诉你……你最近都不在，他们更变本加厉了……甚至那孩子可能也……”
我的话还没说完，张涛就怒不可遏地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冲出来门外。
我听见门外发动机急躁的声音，露出得逞的笑容。
7
凌晨，我的酒醒了。
我开始后悔我对林燕莫须有的瞎话，尽管我对她嫉妒到了骨子里，可她终究是我的姐妹。
我找不到车，只能往镇上狂奔，跑的鞋子都掉了却浑然不觉，终于赶到了林燕家的巷子。
我看到张涛怒气冲冲地开着他的火车疾驰而去，而穿着单薄的林燕从家里跑出来追，我正想喊住林燕，却从巷子那边冲出来一辆车，把巷子拐角处的林燕撞开了……
我大吼了一声林燕的名字，冲到她的身边，
看到鲜血从她的头颅里喷涌而出，她的眼睛张着，脸上是呆愣的表情，手还指着张涛离开的方向，已经失去了呼吸……
8
张涛背井离乡，甚至不知道林燕已经死了。
我安顿了她，来到镇里开了家饭店，把他俩那襁褓里的小婴儿抱来。
也许是为了弥补我对他们家犯下的大错，我没有结过婚，从此也不再化妆和喝酒。一心一意地把孩子抚养长大，努力供她读书宁愿自己饿着也不会少她一口，她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很爱我，也不知道二十年前的恩恩怨怨。只是每当看见她和林燕越发相似的面庞，我就感觉到愧疚流淌在我的血液中。
而最近，我总感觉我的胃在烧着疼，一开始觉得自己是上了年纪。直到有一天我晕倒在饭店的地板上，被人送去了医院。
医生跟我说是胃癌，晚期。活不了多久了，我自嘲的想一定是年轻的时候喝了太多酒。
虽然我做了那么多错事，但我实在舍不得我的女儿，而二十年前的秘密我总觉得该对她说，毕竟我害得她家破人亡，我要得到她的原谅。
但是这毕竟不好说出口，我疼了她二十年，她也把我当做妈妈爱了我二十年。
你们觉得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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