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好爱《长安三万里》……
很多人说这部片像流水账一样,但流水账一样的叙述视角却恰好呈现了一种时光流逝的岁月痕迹。
在高适的视角里,他只去过数次长安,几次还只跟李白有关,但他又那么爱长安,爱着一个具象的国家、时代、抱负、功名的意向。
大唐,长安。仿佛是每一个中国人血液里自带的自豪感基因。
绽放了漫天烟火,落尽了九天繁星,即使我们只能遥望到一粒花火,目及上一颗流光,也不能阻止我们去想象长安。《妖猫传》也好,《长安三万里》也好,盛世的大唐,就像一场大梦,我们也只能通过这些影片,通过穷极造梦罗织到的所有绮丽壮阔,去窥见一小片浮光掠影而已。
哦,对了,还有通过诗,大唐的诗。那些亲眼看见过长安的诗人,写的长安的诗。
大唐人人都会写诗,李白又是最会写诗的那一个。故事绕不开他,但不直接画他,就像李白在写乡愁,却只写月亮。
高适跟李白,性格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却也互为映照。
当他们年少时,长安是属于世族的长安。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空有才情抱负,但无展露之门。彼时的李白还相信,把实现理想寄托在王朝的开明。
但在踏入长安之前,他就已然明白,高适的枪,王维的琴,跟马戏的象一样,是取悦权贵的玩乐。
招揽万才的盛世气魄,却成了世家向上的独有通道,纵使他李白有这样足以名动天下的才华,也因为下民的出身,叩不开长安的大门。
当他们壮年时,李白已经名动天下,身边围满了王孙名士,而高适却还摸不到胸中盛放的锦绣。长安仍旧繁华,但这些文人墨客们,他们的存在就像王朝本身,表面风光,纵情恣意。但弹尽长安曲,看尽长安花,也无法挽住一座颓倒的大厦。
回想多年前扬州的销金夜,更能衬出李白孤独的理想。满满热忱的男儿,尚报国无门,若这一身本领,属于女人呢?裴十二的剑刺醒了高适的梦,武人的热血当落地生根在沙场。或许从那时开始,高适跟李白的人生已然走向了两处归路。
李白好似永远热情奔放,不拘小节,不寄往事。一朝兴起便要去体验,一时冲动就要写信相告,但转头就又忘了这位故交前来为何。
但他们又是彼此理解的,多年相交,引为知己。即使是李白这样充满人格魅力、身边围绕着名流的不羁之人,也知道踏实可靠的难能可贵。他不缺朋友,但数次落魄也只想找到高适,要他陪着自己做这做那。实际上,他也只是想从这个可靠的朋友这里汲取一点定力,再坚定地给予朋友一些鼓励。
又或者,他想再从高适的眼里看到,那个要在黄鹤楼提笔作诗的高傲少年,看到自己当初一身的勇气跟抱负。
实际上我并不那么认可影片里描写的李白。我觉得这里刻画的李白过于简单,充满了世俗对诗仙的刻板印象。
剧情前期太多用仰天大笑来体现他的才华灌顶、不羁洒脱;中期又过于用一掷千金、行事荒唐来凸显他的郁郁寡欢、不得大志,处理得实在表象、轻浮,像是没有成长的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而拜道前后的李白,从形象到内核的塑造实在无法理解,安排的那场黄口小儿对他的斥责,我看得瞠目结舌。就算这是高适对着程公公讲述的一个,添油加醋改头换面想要保护李白的故事,也令我难以接受。
但那一场《将进酒》天上谪仙的美梦,又实在太美、太玄妙、太令人神往。这首流传千古的诗,第一次以这么梦幻又具象的画面呈现在我眼前,让我深深被触动,胸中的热流仿佛也是黄河之水,奔涌地流淌,再具象成一行泪。
令人感叹文字的力量,跟历史的美,我相信每一个国人,都能感受到这份无尽的,仅属于这片土地的浪漫。就冲这一场戏,我觉得也算值回票价了。
数次相交,高适数次失望,却又每每都能再次,被隐藏在李白狂放外表下的那一点点光吸引。王朝越是衰败,世事越是不公,抱负越是不成,境遇越是惨淡,李白对理想的幻梦越是执着,写的诗也越加豪放。
他实在是天才,胸中是真的有沟壑,否则怎么能写出那样的好词句。
影片刻画的李白,或许也只是高适眼中的李白,甚至可能是夹杂着高适微妙嫉妒的李白。但影片却实实在在说了一个关于高适的好故事。
高适半生潦倒,半生荣耀,安史之乱毁了长安,却成就了他这么一个八品武官。
但也只有掀开落满虱子的华服,毁掉那座被世族名流盘踞的伟大城池,才能给有着大抱负的高适们一个出头之日。
高适知道,世道如此。
他胸中的锦绣早就已盛开,就像他边塞的诗早已流传。长安不破,他也不得一展宏图,但即便是这样,当他跟程公公一起冲向敌营时,他们仍旧高喊的是:
“为了长安。”
为了长安,久治长安。
楼宇塌了,但只要还有诗,就还有黄鹤楼。
土地焦了,城池破了,大梦碎了,大唐死了。但我们还有诗,还有李白的诗,长安就还在,理想就还在。
在我们胸口的那一团锦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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