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天气寒冷的缘故,或者是前阵子招待客人的疲劳,又或者出于对老爸横竖看不惯的心烦,反正不管什么原因,老妈膝关节旧疾复发,疼痛肿胀,行动不便。
虽吃了几颗药症状有所缓解,还是决定去六院看看,好放心过年。我帮她在网上预约了膝痛专科门诊,特意选了周一下午的时间,希望避开就诊高峰。
没料到疫情下的医院,竟然像赶集一般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连地下停车库都是车满为患。没办法,我只好在医院门口放下老妈,叫她先去慢慢挂号,自己把车开至三百米外的一处停车库安置。
折回医院的路上看到核酸检测点排着蛇形的长队,尾巴甩出了门诊大楼好几十米。那都是想要过年回乡的人们吧。在外辛苦打拼,过年回个家除了一票难求,还得经受各种检测,隔离之奔波劳顿,人艰不拆啊。
从前由于工作的便利,不太能够体会病家求医问药的辛苦,直至脱离了医疗工作多年以后,有了陪护家人求医问诊的经历,才渐渐体恤到病患的不易和无奈。
就像我今天,也就是为了打印几张放射科报告和片子,就从十楼到三楼上上下下辗转了不止三四趟。经历了电梯间的促狭拥挤,气闷难耐之后,我决定改乘扶手电梯和走楼梯,好歹不用经历层层必停的等待和被管理人员轰出来例行消毒的无奈。突然感觉自己腿脚灵便是多么值得庆幸呀。
想当初在医院里工作,不要说看个病,连做个手术都是件堪称简单的事!
我清清楚楚记得,2002年一个夏秋之交的晚上,儿子他爸突然叫肚子疼,我爬起来按压一番,当下诊断为急性阑尾炎可能,遂叫车直奔自己工作所在的医院。
确诊后几个电话一打,搞定主刀医生,就直接把他爸领到手术室,亲自操刀给他上麻醉。彼时肚里正怀着八个月的宝宝,不知是否儿子赐予了我勇气,当我把长长的针管刺进他爸脊椎的时候,那个镇定利落,简直像操作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
因为打了些镇静剂,术后就让他在手术台上躺了会儿,自己和同事说话去了。后来他爸反馈说,醒过来只觉偌大个手术室安静空旷,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伴随刀口疼痛的,是一种巨大的无助和茫然。我听后很是诧异,因为在我眼里,手术完毕就算流程结束,再没其他体会。
也是,在麻醉科工作那么多年,每日里闻着各种消毒药水,麻醉气体的味道,还有在电刀的嘶嘶声中混杂的皮肉组织的焦灼味,血腥味,当然少不了各种体液特异性的味道。(具体自己脑补吧,我就不一一道来了,免得反胃。)
由于天天混迹其中,所有这些刺激或不刺激的味道最后都演化成了一种平淡无奇的感觉。在医院这种环境里待久了,就像一个战场上见惯了出生入死的战士,刀光剑影中不再心有波澜。
各种动静脉穿刺,气管插管,神经阻滞,各种舒缩血管的,镇静镇痛的,松弛肌肉的药物经由气道,静脉或者肌肉被注入人体,一番生物化学反应过后,便供不同科室的医生翻看检修。每个进入手术室的病人于是成为一堆由科室,床位,年龄,性别,疾病和手术名称组合起来的集合名词。
而彼时的我,也就如同医院这部庞杂机器上的一个小关节,日复一日不知所终地运转,直到有一天,它突然感觉到不对劲,令我不由得慢下来,停下来细细体察,问询自己工作的意义,和活着的追求。
我想使自己的感觉复苏,不愿意让忙碌和烦劳磨损掉心灵的敏锐。从某种角度而言,充斥在医院里的各种味道淹没了真正活着的味道,这大约是我最终决定离开医院工作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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