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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经不起考验——读威廉·特雷弗《山区光棍》之“电话游戏”

人性经不起考验——读威廉·特雷弗《山区光棍》之“电话游戏”

作者: 小洛与鞋带 | 来源:发表于2024-06-23 18:07 被阅读0次

这个故事讲的是你相信是玩笑的东西,另一个人却可能认为没有什么比它更严肃,汝之蜜糖,彼之砒霜。这种观念的差别隐藏在日常生活、交往中,不易被觉察,即使刻意地观察、寻找、探求,也无济于事。它需要一种如同玛德琳小蛋糕或邮政局长主任之类的触发因素,在后者是打开记忆的闸门,在前者你将发现曾经熟悉之人的陌生化。在这里,电话游戏就是那个触发事件,这里是否蕴含着人性经不起考验?在一部电影中,也是做一个游戏,餐桌上的每个人轮流读自己手机上的短信,于是怀疑、背叛、辩解,这种东西层出不穷,踏浪而来,足以窒息每一个人。

莱西和托尼决定在婚礼前举行一个派对,邀请两边朋友参加。(莱西对婚礼前夜男女双方不能在一起的传统不在意,表明她并不是个拘泥于传统不会变通的人,这里暗示,只有最重要的东西她才会坚守。)莱西是德国手套制作商的女儿,托尼是英国人,父母在空难中丧生,姨妈抚养。他们在维多利亚车站附近的餐馆一见钟情,就像电影《第六感生死缘》中的乔·布莱克和苏珊·帕里什,不过运气比后者好很多。

故事设下伏笔,即使两次可怕战争造成的英德两国的敌意也不足以破坏二人的柔情蜜意,真正带来阴影的是电话游戏。

托尼提议玩儿这个游戏:给陌生人打电话,通话时间超过其他人的人就算赢。(这里有个调侃,拘谨的德国人理解不了这个游戏的幽默。)有人告知煤气泄漏、保险丝断、关闭窗户以防臭鼬闯入。托尼自称是水利管理局,要求对方关闭进水龙头,防止发大水。电话那头是一位七十三岁的老妇人,孤身一人,她要去拿梯子、手电筒,电话里可以听到猫叫声,慢吞吞的脚步声,一扇门关上,猫叫,归于寂静。托尼放下电话,哈哈大笑。不久朋友们告辞了。

二人谈论他们的相遇,想要的都是婚姻而非逢场作戏。跳舞过后,托尼注意到了电话,对话,不再相拥。莱西能听到猫叫,托尼却听不见,他想要挂断电话,被莱西制止。他隐约听到猫叫声,但“默默地否认了这个声音。”一个认为老人可能直接去睡觉了,一个认为她一定去了阁楼,而且有可能摔下来。“不,我认为不会,”托尼说。莱西在一年半的相识中“第一次在他的声音中听出了烦躁”,这个再过几小时就要与之结婚的男人重新露出随和的微笑。托尼也发现“莱西的想象力有时候比较烦人”。“她说自己天性中有一种毫无意义、可有可无的怪癖,使她经常对事物的表面现象产生怀疑”——这是一种怪癖还是一种可贵的哲学气质?大多数男人可能都不会喜欢这种气质,因为女人一旦思考就不可爱了。男人希望只有自己是貌似思考的,一种男权主义——。争吵已经在两人之间不知不觉蔓延成不满、矛盾,沉寂中隐藏着险恶。电话中什么也听不到。

莱西提出找警察,托尼想挂断电话,“莱西一把抓住,怒火染红了她的面颊,”让她变成了帕拉斯·雅典娜,绝对不容邪恶之事发生。女性的头脑中永远隐含着类似善良这样的东西,也许源于潜在的或成熟的母性的种子,或者一种为人类保存繁衍火种的智慧因素,男性有时会缺乏这种因素。在某些情况下,差别以泾渭分明的可怕形态体现出来,一个在金星,一个在火星,一个感情用事,一个理智的无情,互相无法理解。大多数时候,所谓的感情用事才是真正的理性,包含着温情,以及可以持续、可以长久、可以传达的理性。

托尼感受到的是荒唐,他仍想让对方明白这只是个善意的游戏。“那是一个恶劣的游戏,”莱西仿佛已经看到老人躺在地上。焦点变成“你想把话筒放回去。你不愿知道,你希望我们永远不要知道,你想就这样不了了之。”“不,我绝对没有。”“有时候自己意识不到。一个人的做事方法自己意识不到。”一针见血的谴责。

莱西隐隐觉得托尼是对的,但仍忍不住想到老人。我们知道其实她才是对的,因为谁都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是那个遭到戏弄的老人。色拉叙马霍斯说“正义是强者的利益”时,他是在假设自己将永远是强者,但这不可能,有一天他也可能七十二岁,衰老、无助。

罅隙放大了两人互相的感觉,托尼感到莱西坚持在伦敦办婚礼确实是她的怪癖,莱西听闻男友曾经在离地18英尺的窗台走动的事儿也由有勇气变了味儿。黎明悄悄到来,“此刻莱西的神情紧张,僵硬,一时间显得不美了,”她开始怀疑爱情本身。“我们是两种不同的人,”他以为或者故意把区别当成德国人和英国人的区别。“这跟我们自身有关,”莱西指出重点。

沉默中,话筒那头传来声音,似有若无。莱西拿了起来,否则故事无法收场,我们不希望看到婚礼无法举行。

老人完成了指令,并为花了那么长时间而道歉。婚礼顺利举行,两人在婚礼上相拥,“真相的阴影消融在了极度的愉悦中。”莱西道歉,尽管我们明白她是最不该道歉的那个人,就如同在婚姻生活的争吵和不和中,丈夫往往是做错却死不承认的一方。但他们的想法毕竟不同,不是意见,而是观念的不同。莱西感到疑惑,要有爱情就注定要接受警告,有的区域不可涉足。“要远离一个尚未显露的不安定的领域?”往往在这个领域,你爱的人变得陌生,令人心生厌恶。

“为什么在人们的生活和感情关系中,正在发生的小事比两个国家是敌是友更加重要?莱西很想谈谈这事,就在话要出口时,又决定还是不说为好。”我们甚至已经看到,在婚姻的某些阶段,这件事仍会被提起,一个差点死了的老太太,犹如《三人行》中的玫瑰刺一样,轻轻一扎就会流出怨恨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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