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昨天是元宵节，昨晚上一家人除了吃团团圆圆的元宵，还有白白净净的炒白粿和许多菜。
“白粿白ce ce ，发财真正快”
“白粿白ce ce ，发财真正快”
我每次炒吃白粿时，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小时候在老家乡下经常见到的一个人。
那就是邻村的一个名叫人生的乞丐。他大约四五十岁，长得五短身材，拄根拐杖，背个褡裢。一年四季，在方圆几十里地的周边村庄，走街串巷，乞讨为生。
那时过年家家户户都做白粿，因此这时候他来得特别勤快。每到一家门前，就用本地方言大声嚷道:“白粿白ce ce ，发财真正快啰!”，“白粿炒蒜仔，明年就生‘冬模仔’(男孩)!”……
这些唱啰啰似的舒心话儿很容易博得女主人的欢心，于是她们会纷纷递给他一块或两块白粿。那搭在他肩膀上瘪瘪的灰色褡裢便渐渐鼓了起来……
乞丐人生早已不在人世，可他那死乞白赖的模样和沙哑的嚷嚷声仍记忆犹新，会自然而然地令我想起那时候的春节，我所住的大屋里十几户人家杵白粿的别样情怀。
2.
白粿是许多人的嗜好，也是家乡人过年时必吃不可的一道传统美食。
它之所以好吃，主要是用的米与众不同和它制作时的慢工出细活。
它既不是蒸出来的饭很黏稠的糯米，也不是比较粗糙的饭米，是似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小水晶珠，又似一只只白白胖胖的蜂蛹的粳(jing)米，又香又富有弹性。
“白粿白ce ce ，发财真正快”
根据往年的约定俗成，乡邻一般都是在接近年关的二十四祭灶日前一两天就开始制作白粿。
确定日期后，人们便会互相奔走相告:“明天开始做白粿，请大家做好准备!”
粳米需要泡八九个小时。当天晚上女人们就把米淘洗干净浸在水桶里。
第二天清晨，各家各户早早吃完早饭，就忙着蒸白粿。
先是将米沥干水倒入木制的饭甑(zeng)中蒸。半小时后把饭甑(桶)抱到大厅那里，将热气腾腾的米饭倒到早已洗干净的石臼里，撒上一小把盐，喷点热水，就开始用木槌杵。
杵白粿是一项体力活。这一天，几位年富力强的男人不出门干活，专门侯在这里。根据先来后到的顺序，自觉地一家接一家地来。不管是谁家的，男人们一样舍得下力气。
他们马不停蹄地轮流着把大屋里每家每户的白粿都杵个遍，有时来不及第二天再接着干。
杵白粿还需要一个眼疾手快，有经验的人弯腰驼背地守在石臼旁边。在槌子扬起的刹那间，马上搬动和翻转那一大坨饭团。否则反应慢了，手指头就会被木槌砸着。为了避免粘上饭粒，这个人要不时地给槌子和自己的两只手抹上一层油；
“白粿白ce ce ，发财真正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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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可以在横木上面同时并排站着三四个人，用脚踩比较省力气的石臼。
3.
做白粿要反复蒸两次杵两次。第一遍是先把饭捣烂到半成品白粿胚时，再掰碎回炉去蒸。大约四十分钟到一小时后，再倒到石臼里杵第二遍。
十几个饭甑抱来抱去，来来回回的要几十趟，就像走马灯似的忙忙碌碌。女人负责烧火，男人负责抱甑杵白粿，个个干得满头大汗。
随着时间的推移，饭团在石臼里被翻来覆去地千锤百炼，渐渐变得柔软细腻圆滑，槌子一杵一个坑，发出噗-噗_噗悦耳动听的声音，四周弥漫着粳米饭特有的清香。
这时，白粿杵得差不多了。
早在旁边侯着的几个妇女，赶紧一哄而上，围着一张桌子七手八脚地干起活来。一刻也不敢懈怠，不然一经冷却白粿团就会发硬揉搓不动，很难做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了。
一个力气大的女人左手抱着比柚子还大的白粿团，右手吧唧吧唧地迅速揪下一个个比鸡蛋大点的团子。
其它女人在两巴掌心沾点油，迅速地把团子搓圆压扁，放入精雕细刻着花纹的印模中压制，掰下来接着又做下一块。
“白粿白ce ce ，发财真正快”
此时，做白粿这项任务才算大功告成。
“白粿白ce ce ，发财真正快”
刚做的白粿又白又嫩又香，咬一口，韧韧的很有嚼劲，好吃。
“白粿白ce ce ，发财真正快”
新鲜艾草或秋菊草做成的绿色“秋菊饼”和“艾粿”。
为了耐放，把一块块白粿摆在簸箕里通风晾干。不能放太多天，否则会开裂和发霉。吃剩下的白粿应该浸泡在盆里或坛里，可以延续十来二十天。两三天水就要换一次，不然会发馊发臭。
如果把新鲜的白粿切片晒干储存起来，吃时抓一把泡泡水再煮着吃，一样的味道，不失当初。
当年乞丐人生大凡就是这样，所以过年时跑得特别勤快，为的是一年下来不愁没吃的。
4.
白粿好吃又耐饿，烹调方法其实很简单。
最容易的是把白粿切成小块，放进白开水里煮。不到十分钟就烂熟了，撒点白砂糖连汤一起吃，清清白白甜甜的，清凉降火快捷，是做点心的首选；
把白粿切成薄片，放在油锅上煎到两面焦黄，咬一口酥酥脆脆，咔嚓咔嚓地响，香气扑鼻，煞是好吃；
那时，我们小孩会偷偷地蹲在灶门口，把白粿放在烧火的“火钳”上，就着熊熊燃烧的柴火烤着吃，吃得嘴巴黑不溜秋的像只贪嘴的小花猫……
逢年过节或宴请亲朋好友，那是炒白粿比较合适。
先是把白粿切片拌点油放进锅里，或炒或蒸或炸到发软就倒起来待命；
然后重新起油锅，放蒜头洋葱姜丝香菜煸炒一会，扔进肉丝香菇金针油菜红萝卜海蛎干虾米等各种食材，再搁点白糖鸡精鱼露和料酒，翻炒均匀后就可装盘。
我做的这道传统美食，家人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盘底见空。
“白粿白ce ce ，发财真正快”
5.
我之所以对旧时老屋里杵白粿这件事难以忘怀，不单是因为那热闹而忙碌的情景，令我耿耿于怀的是邻居们那种不斤斤计较，互帮互助，配合默契，同心协作的精神。
现在我住在大城市的一幢高楼大厦里，总感觉邻里之间缺少了那种互相信任和热忱亲切的情结。
同一层中有七户人家，同住了七八年，至于他们姓甚名啥都不知道，更别说互相串门聊天。互相之间顶多点个头打个招呼或笑笑，算是好的了。有的还冷漠地望着你，以为你是从那里冒出来的陌生人。
更有甚者真令我费解。
一墙之隔的邻居是几个月前租住到这里来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带着一双儿女。平时经常听见孩子的哭声却没见到他们人影。
一天，好事的我路过他们的家门，恰好看见门敞开着，便笑嘻嘻地凑上前对着那男的年轻人问道:“小弟，我是住隔壁的邻居，想打听一下这套房租要多少钱?”
“四千二百。”不等他说完，站在门口的妻子赶紧把门关上，只听啪嗒一声，毫不客气地把我拒之门外。
显然他们是防贼一样地防着我。怕我会把他们孩子拐跑，或者是怕我见了他们的万贯家财会起歹心进行抢劫?又或者是见我穿戴朴素，打扮一般，像是乡下人，所以不屑一顾?
总之，我不得而知。至今还很少照面。
现在的人们，不知怎地，物质生活是大大地提高了，可人与人之间最起码的信任和人情味却越来越淡漠了，唉!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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