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我被童岩的怒喝吓到了。原本就慌乱的我,此刻怔住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我转过头去观察童岩,只见她怒目圆睁,双拳紧握,胸口起伏着,喘着粗气,那状态就像是一头发怒的牛。我这个妹妹有时候就会如此,行事冲动且不计后果,如果童岩控制不住情绪冲了上去,对方人多势众,那后果将......
想到这,我马上意识到,大事不好!此刻,天空中阴云密布,闷热的天气让我感觉到透不过气来,再加上这种棘手的情况出现,我汗流如注。眼看着一场必然吃亏争斗就要爆发,我的心头一紧,怎么办?怎么办!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手拦住童岩,并对那群孩童讲道理:“以多欺少!实不应该!”那群孩童沉默着,巷子里很暗,我看不清他们的样貌和神情,只能勉强看到他们的轮廓。听到我的话,他们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慢慢向我走来。
我更加慌乱了!语无伦次的说道:“汝等可知!举头三尺!....”话刚说道一半,这时只听一声闷雷炸裂,吓到了在场的所有人。那雷声如此清晰,就好像劈在了一墙之隔的地方一样。那群向我走来的孩童停止了步伐,愣在了原地仰望天空。我又何尝不是愣在原地呢?这雷声也太过骇人了吧?难道真的是神明?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感觉到额头有一丝丝清凉,惊恐的我赶快摸了摸额头,除了汗水什么都没有,顷刻间豆大的雨滴不停的落下,我终于意识到,下雨了。我真傻,阴天打雷下雨不是很正常的吗?为何我会如此惊恐?
“小哥,你说句话。”这时那群孩童中有个人问了问另一个看似是首领的孩童。此时,那群孩童们都用衣袖遮着雨水,只有这个孩童首领不以为然。
“今天,就此作罢。”孩童首领孩童深吸了一口气,顿了一下,不情愿的说道。话音一落,孩童们便鱼贯而出向各自的家里跑去,就在这群孩子跑出巷子的时候,我终于稍微看清楚了他们的容貌,这时让我震惊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我在这群孩童里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百里烟?!我的堂弟百里烟?
我虽然震惊,但是却默不作声。今天让我劳神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孩童首领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他步态自若,经过我俩身边的时候,他停住了。
“以多欺少?怕是你故事听多了。才会这么天真。”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没有看我,他甚至都没有面向我,这足以显示出他的傲慢。而后他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着我俩,那神情,不可描述。因为确切地说,他没有任何表情,犹如豺狼盯视着他的猎物。
“我以前...没见过你们两个...浪客?”等他慢条斯理的把话说完。然而我怔住了,直直的看着他。我不知道如何作答,我想如此傲慢的人大概也不需要我的答案。他此时一手握着扛在肩上的木质眉间刀,另一只手捏着他叼在嘴里的细柳枝。然后他把柳枝咬断了一截,狠狠的吐了出去,再慢条斯理的把剩下的部分重新叼在嘴里,整个过程他都在盯视着我,更加让我想起那种可怕的野兽,豺狼。
“想要单打独斗?好啊。明日巳时之前,去前面的舞刀斋找我,我天华奉陪到底。”他顺着路向南指去,示意我那个所谓的舞刀斋的位置。“若是小哥我尽兴,此事便作罢。否则,我还是会想法子让那妮子拿出真本事跟我一较高下。”他转身看了看巷子里的妮子,然后继续步态自若的走了,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我在雨中隐约看到他握着木刀的手,闪着丝丝电光,待我揉了揉眼睛,天华已经走远。难道是我眼花了?就这样,这个叫天华男孩带着我的疑问消失在了雨中。
舞刀斋?天华?这厮什么来头?!我心里的疑惑就如这雨幕越来越大。突然感觉脚下一阵酸软,我瘫坐在了地上。
“原姐姐!”童岩一把扶住了我,让我不至于坐在泥地里。
我一手撑住了墙,一手指着巷子里虚弱的说道,“我没事,去...去看看他们。”
童岩这时才想起来巷子里还有人,“哦,哦好。你且扶稳墙。”
童岩跑过去,与妮子一起扶起那个男童。
“感谢...二位姐姐,敢...敢问...二位高姓...大...”男童头话没说完昏了过去,他发散乱,滴着泥水,相貌已经被揍得变了形。真是姹紫嫣红。
“你且先不要言语!我叫童岩,这位姐姐是我的好朋友百里原。”童岩没有注意到男童已经昏了过去,回答道。她用衣袖给男童遮挡着雨水,而她自己却在淋雨。
“小妮牧雨,先谢过二位姐姐。此刻我急于将这位哥哥带回去疗伤,就不多言语了,改日闲时请来轩辕门一叙,小妹再煮茶谢恩。”说罢她便架起男童的手臂要往身上抗。
“可需我帮...”童岩话问到一半,发现此小妹力大无比非同一般。居然扛起比她高一头的男童,并且步态稳健、游刃有余。难怪那个叫天华的人要找她比试。
我与童岩面面相觑。轩辕门?牧雨?这一天遇到的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也太多了吧。
当天晚上。
“如果今天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往后你们就自生自灭吧。”我与童岩正披着厚麻毯坐在屋里地坑的火堆边,童叔一边拿着麻布搓童岩湿透的头发一边说道。
“哎哎哎,轻点儿!爹爹!轻点儿!哎爹爹!我错啦!爹爹!我错了还不行嘛!”童岩可能是被扯到头发扯疼了,可是我觉得她那么夸张的狼哭鬼嚎多半是在讨她爹爹的爱怜,让他爹爹气不起来罢了。明明童叔方才给我搓头发的时候一点都不疼。
“你再小题大做的话,今晚就饿着肚子睡觉吧。”童叔显然不买账。我一边喝刚煮好的姜汤一边看他爷俩逗趣。这姜汤可真的是难喝。
童岩听到警告立刻紧张起来,“爹爹,今晚吃什么好吃的?!”
“麦粥!竹笋!”童叔没好气的答道。“哎你别动!老实点!”
“麦粥?!不对!”童岩认真的嗅了嗅气味。“有烤鹿心的味道!是鹿心对不对?!我最爱吃的鹿心!”童岩开心的手舞足蹈。
“别动!”童叔轻拍了一下童岩的后背。最后搓了几下童岩的头发,撒开手说道,“你听好,这是你今日最后一次机会,再气到我,就没有鹿心吃了。记住了吗?”
童岩认真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端起碗灌了一大口姜汤,然后对着火堆全部喷了出来喊道:“爹这是什么啊?!比你的酒都难喝!”说罢她意识到,完了!
“小妮子!居然敢偷喝我的酒!”童叔阴着脸抄起手边炉钩子就要抽童岩,吓得童岩在屋子里又叫又跳,好不热闹,笑到肚子痛。
开心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晚饭确实有烤鹿心吃,可我却食之无味。奇怪,明明很喜欢吃烤鹿心的。片刻,我便意识到,我忧心忡忡的原因是什么。
明早,还有个叫天华的人在一个叫舞刀斋的地方等我。我偷偷的叹着气,再看看童姓的爷俩,吃肉的吃肉,喝酒的喝酒,畅快的紧。
趁着童叔的酒劲,我试着打听起天华的底细。天华这个孩子童叔没听过,天家那么多人,一个孩童他不认识也是正常的。但是这个舞刀斋,童叔是知道的,是天家的一个演武道场,这个舞刀斋主要就是传授眉间刀的刀法。此外,天家还有其它的演武道场。我没细问。
然后我又打听了一下轩辕门。
“轩辕门?!”一提起这个轩辕门,童叔倒是提起了兴致。“轩辕门是隶属于我交易部的,专门掌管押运货物、年供之类的事务。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俩今天认识了一个轩辕门的孩子,叫牧雨。”童岩立刻解释道,还是她脑子转得快。
“哦。如果是姓牧的话,这个孩子多半是力牧的后人了。”
“力牧?”我与童岩异口同声的问道。
“力牧都不记得了?咱们去火塘的时候,那个说故事的伙计不是讲过?他是当年轩辕黄地的几个左膀右臂之一,也是武将里的头号人物,毫不吹嘘的说,整个天下都是他帮轩辕黄地打下来。这厮威望高到了什么程度,颛顼黄地继位之时,说他功高盖主也不为过。传说他当年为了躲避改朝换代带来的灭门,刻意安排了一些后人去各地掌管押运事务,并改姓牧。力牧可是个传说级人物,他拥有无穷的神力......”童叔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很难停下来了。
我在旁默默思考着,无穷神力?怪不得......这小妹力气会这么大,明明身板那么娇小。如此看来,她绝对是力牧的后人!
哎!这个不重要,重要是明日的舞刀斋的事情该如何是好。我有强烈的预感,这个天华必定是实力不凡,为什么我会这么觉得?就冲他说话音量很小和慢条斯理这两点,一定是个非常自信的人。就我这自学的花架式,前去赴约必是自讨苦吃啊,哎~~~
不如明天就不去了吧...我心里正如此想着,却见到童岩对我微笑着挤眉弄眼的。这小妮子还真是无忧无虑的,我不禁苦笑起来。
这时候,童岩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道:“小原姐姐莫要愁眉苦脸,明天的事情交给我。”说完她继续微笑的看着我,我倒是惊讶得很,这小妮子怎么知道我心中所想?又为何如此自信?
正当我出神之时,童岩用手背敲了我一下说道,“原姐姐,你口渴否?我好渴啊。”说罢她冲我挤眉弄眼。
实话实说,她这是唱的哪一出我没看懂,我目瞪口呆着。
见我不明所以,她从挤眉弄眼变得龇牙咧嘴,又狠狠的用手背敲了我一下。“原姐姐你渴不渴?”
“哦!我也是口好渴!”虽然还是不明白,我只能附和道。
“你俩一口水没吃?妮子快去舀两碗水来。今儿这鹿心怎么有点咸呢?”童叔微醺着说道。
“你等着啊!我去舀两碗水来。”说罢童岩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疾步舀水去了。片刻的功夫,她便小心翼翼的端着两碗水回来了,交给我一碗。
我接过碗一看,怪不得如此小心翼翼,这么满!
我正要喝一口,童岩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不让我喝。她端着碗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然后用她的碗轻轻碰了一下我的碗,然后小口吃了起来,也松开了握着我手腕的那只手。
怎么神经兮兮的,她该不会发了癫疯。正想着,我也吃了一口水。瞬间我便明白了,这不是水!这味道又辣又冲!可是我喝的急,它已经卡到了嗓子眼儿,想吐出来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咽下去。咽下去后我马上想吼道小岩你给我喝的这是什么啊!但是小岩把手指竖在嘴边做了一个别出声的动作,我便把心里的情绪压了下去。低声耳语到:“这是什么啊?”
小岩听了坏笑着,扬了扬下巴,方向指向童叔手里的碗。我马上明白了,难道是!!!
酒???!!!
明白过来的我立刻开始握拳锤她,锤了好多下,这小妮子到底要干嘛?!而她却任我捶打躲也不躲,就咯咯咯的笑。
可能是声音有点大了,在旁端碗吃酒的童叔停下手里的动作,放下碗训斥我俩到:“专心吃饭,席间嬉闹,成何体统?不是渴了吗?碗都是满的。为何不吃水?”
我一惊,看了看碗里的酒,虽然我已经吃了一口,但是之前她装的太满了,完全看不出来是吃过了一口。本来我打断算将剩余的酒偷偷的倒回坛子里去的,可是现在确不得不在童叔的关注下吃下去了。一想到它那又辣又冲的味道,我就......
长痛不如短痛,干了!
童叔见我喝完了水,又继续自斟自饮起来。
而我却不得不起身,去找点水吃。真想不通,酒这东西,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吃呢?吃下去后,我这肚子里辣出了一条线,我不知道我这么形容有没有人听得懂。我甚至觉得,我可以在肚皮上划出,酒在进入我肚子里之后的走向。这都要怪童岩这小妮子,以后再找她算账!
没过多久,我便觉得周身燥热,头昏昏沉沉的,早早的躺到了褥子上。
躺下来之后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过了一会,头晕演化成了头痛。一合眼,便是天华和那柄闪着电光的眉间刀,还有他吐柳枝的傲慢动作,尤其是他的眼神,豺狼,脑海里一直浮现出这个词。童岩居然说交给她?她真的能对付得了天华吗?或是我们服个输?比试不是都讲究点到为止吗?实在不行我们就服个输吧。可是,服个输天华就真的会放过我俩吗?
啊!我的头好痛!我很不舒服,但是我却动弹不得,甚至无法张口言语。我仅存一丝的意识告诉我,我正处于一种莫名的麻痹中。
我会不会死掉?
说起来有点可笑,可是当时我确实是那么认为。我会不会死掉?我甚至默默的流泪了。
我这么认为并不仅仅是我不胜酒力而已,还因为我觉得,酒激发了我的病症。是的,我天生就害了一种怪病,一种跟睡眠有关的怪病。也就是说,今晚我若是睡着,病症和酒力将合并折磨着我。说不定,二者会要了我的命。
我不能睡!
我不能...睡....
我不能!...
不知坚持到了几更天,我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请不要来...豺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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