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变

  已经过去多久了呢？好像快三年了吧，时间真快啊。

  少年独自坐在江边，看着夜色下的对岸光点，无神着，听着潮水打向岸边的声音，怅然着。

  心绪紊乱，做点什么吧。

  少年从口袋拿出几年前就买好的口琴，放到嘴边，吹奏起来。乐声简单，婉转悠扬，稍不注意便被风声和水声淹没了。罢了，少年自己能听见就行，沉醉着，思绪回到了过去。

  那是几个月前的，小莫消失之后，少年消沉了很久，本该振作，却心绝悲哀。坐着，站着，走着，跑着，拿着课本，看着电脑，刷着手机，做着试卷，一切如常，都是一个学生会做的事，只是心是沉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快乐。

  按说此时，应该是彻底告别过去，然后努力追求未来的剧本，但少年只是想了想便否定了，或者说是逃避了。在少年心里，他的一切都来自于曾经的那个梦想，他的热情，他的自信，他的果断，他所有的正面情绪都来自于此，他认为自己的自我就是去追求心中的梦想，仅此一条道，这大概是年轻人特有的别扭吧，或者只是对少年而言，因为他认为自己的自我意识完全被捆绑了，失去梦想就等于失去了一切。那么现在就很好理解了，已经失去一切的少年不觉得自己还有未来，眼前只有恐惧和迷茫，那干脆不要去想了，自暴自弃，自己不去在意，也不会有别人在意的，无所谓了。

  转眼便是寒假，少年回到家，坐在桌前，不知道干什么。浏览网页，没有想看的动画或电影，打开游戏，却没有玩下去的念想。发呆吧，可脑子里却总是冒出未来的可能，让人不寒而栗。少年摇了摇头，起身乱逛，来到了书架旁，随意翻看着。小学时订的杂志，初中时写过的幻想故事，高中时的各种试卷和笔记本，过去的回忆在脑子里挑挑拣拣，大多是美好的，少年心情好了些，嘴角上扬着。

  咦？那是......一把纸剑，已经些许年头了，软化了，枯黄了。

  少年拿起，端详着，接着挥舞起来。劈，砍，刺，挡，曾经与黑气战斗的回忆，曾经对黑衣剑士的幻想，都浮现了，而现在这个位置，是与小莫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少年被触动了，愣在了原地，泪水很快覆盖了视线，沿着面颊落下，情绪彻底失控，少年蹲在原地，大哭起来。

  “小莫......”

  猫耳小精灵似乎浮现在了眼前。它笑着，它哭着，它生气着，它安慰着，它趴在了少年的背上，说着最后的鼓励：

  “大龙，我相信你哦。”

  少年抬起头，早已哭花的脸面向窗户，哽咽地说：

  “小莫，我，我会的......”

  从那天起，少年告别了过去，他打开了电脑，写下了那个黑衣剑士的故事，接着封存起来，也封住了自己曾经的一切。

  代码，建模，动画，游戏引擎，少年疯狂学着知识，只为找到一份工作，然后让自己像个正常人。

  江滩边，风拂过，少年吹着口琴，吸气，吹气，吸气，吹气，很自然，却忘不了心里的某个结，然后，吹出了一声噪音，乐曲戛然而止，周围再度寂静。少年无奈地放下口琴，面带忧色地抬头，望向天边，愁容满面，而天那边，是整片黑气，好像覆盖了整个世界，星月不再。

  那是不久前的某天，少年正在电脑前，疲惫地看着游戏制作相关的知识，想着之后回到学校的打算，止不住的唉声叹气。忽然，一股熟悉的不好的感觉传来，是黑气？在哪？少年本能的警觉，起身四处张望，好像不在屋内，接着向窗外望去，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窗外，无数的黑气孢子从世界各地飘到上空，慢慢汇集，似乎要覆盖整个天空。

  “是黑气氛围吗？这么大？”

  少年抓着窗沿，探出身子仔细观察，那黑气氛围的形成速度极为迅速，眨眼间便已经与天空融为一体。

  “这......”

  少年惊叹地看着一切，想着之后可能发生的事，咬牙流冷汗。全球性的灾难吗......要是几乎所有人都被黑气给侵蚀了，那该怎么办？少年顿时浑身无力，转身，跌坐在地上，双眼无神。

  一股冲动传来，少年想去解决这灾变，可是，小莫消失了，他没有能力，现在自己能看见估计也是因为小莫残留了些东西在心里吧。少年自嘲着：

  “我就是个普通人， 别操心了，别幻想了。”

  少年站起身来，强装微笑。

  “是啊，别管了，跟我没关系，之后就算灾难爆发了，也只是心情差些而已，不会怎么样的。”

  少年咬着牙。

  “对，不会怎么样的。”

  接着，便拍了拍脸，又回到桌前看起了教程，一切如常，只是心里多了个结。

  黑气氛围影响很快出现了，阴影笼罩下，人们感觉自己的活力一点点被抽走了，网络平台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伤春悲秋，抑郁症的话题热度逐渐攀升，整个社会的怨气越来越重，人们开始抱怨各种各样的社会问题，失业，房价，婚姻，升学，一切看似如常，却有感觉违和不已，好像眼里只剩悲惨的现实了，再无美好。少年看着这些言论，不是滋味，也只能抛到脑后。

  氛围的影响已经出现在身边了，少年父母开始忧心自己的摊位，每天都在少年面前抱怨各种琐事，之后又开始把目标对准少年，担忧他的未来，能不能找到工作？这是几乎每天都会问的，少年也感觉自己烦躁起来，次次都会与父母争吵，整个家里气氛像冰窟窿一样。

  指间摩擦，少年感受的口琴的音孔，看着天边的黑气，叹了口气。突然，身后传来呼喊声，少年像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心一紧，连忙回头。

  “龙未！”

  “辣条！”

  伍从文和王瑾站在树旁，招着手，呼唤着少年。那是个阳光晴朗的日子，那是他们刚刚决定组队后的某天。

  “来了！”

  对，少年那时是灿烂地笑着，干脆地起身，小跑而去的。

  少年笑着眨了眨眼，眼前跑过一群孩子，是他们在打闹，在这夜色下看不清他们的脸。

  不是他们啊......

  少年冷笑了下，略带失望地回头，又看着远方的黑气，却早已不是滋味。手摸向胸口，放在心所在的位置，喃喃自语着。

  “小莫，要是你还在，会怎么样呢？”

  心里的黑衣剑士拔出了利剑，冲向天际，少年眼光跟去，落在了某处。

  “回去吧，跟我没关系了。”

  少年缓缓起身，离开了江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