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其实奶奶去世已经三十年了,那时我才12岁,初一下学期。
(二)
村里人说我奶奶是得糖尿病了。
那时医学还没有那么发达,我也记不起来奶奶是什么时候去医院检查的,更不清楚她在知道自己得糖尿病时是怎样的心情。
我那时候还在现在人常说的叛逆期吧,天天都很烦她老是管我这,骂我那。
说的最多的就是嫌我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我也烦她我每天一放学,她就要我抱柴火,烧锅,她做饭。
隔壁村放电影我偷跑去看,当天夜里回来脱了衣服,就会被她打一顿。
她在被子底下拽着我的腿,掐我的大腿根,青一块儿,紫一块儿,往往第二天上学时一走路磨的疼,肿了。
大多数她掐我,都是边掐边歇斯底里的骂我,还一遍遍的质问我:“说,你还去不?还去不?还去不?”
我光着身子边哭边回话:“婆,你别掐了,我不去了,不去了。”
但下次有电影了我还是会去,回来还是被掐,就在这么一次次的循环中,我慢慢长大了。
有段时间我对她恨之入骨,在家里的墙上,还有我的日记本上,也写她的名字咒骂她。
如今想起来她大概是一辈子过的太苦了,再加上农村人重男轻女的思想。
而我恰好也是个女孩,就成为了她发泄心中所有怨气的一个出口,当然,有部分原因也是担心我的安全吧。
印象中奶奶去世前几年一直都很爱喝水,她老觉得口渴。
她越来越瘦。
她常年都穿黑色的斜襟上衣和束着裤腿的宽大裤子,衣服在她身上显得越来越宽大,夏天风一吹裤腿会涨的很大。
她也经常很着急的跑去后院上厕所。
(三)
奶奶去世前几个小时家里来了好多人,女人围在屋里抹着眼泪,说着奶奶一辈子受了多少罪之类的车轱辘话。
男人就在院子里来回走动,或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她被一些女性亲戚七手八脚,七嘴八舌的穿上了二十几年前她自己就已经为自己准备好的寿衣。
我已经忘了衣服是啥颜色了,因为我看到时奶奶身上已经盖着崭新的绣着凤凰的红色寿被。
(四)
我听到人们议论:“这女子这么大了她婆把她养这么大,都快没了,这娃咋一点都不难过。”
有的叫我的小名:“妮子,你快哭,叫你婆。”
我走上前去,看到奶奶的脸色蜡黄,气息微弱。我象征性的嚎哭了一会儿,但脸上没有眼泪。
我哭不出来,我也有点不知所措。
四岁时,妈妈的死我没有印象。一些她与我相处的细枝末节都是我长大后从村里的大人嘴里听说的,奶奶从来都极少说起妈妈。
在我的自我意识中,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直面亲人的离去。
(五)
现在想起来,我也不知道我为啥哭不出来。
可能是对死亡没有啥概念吧,可,那时我已经12岁了,但,我就是没哭出来。
爷爷和奶奶含辛茹苦的养大了我们,奶奶去世时已经72岁高龄了,她饱受糖尿病折磨,她支离破碎,她满腹愁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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