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姓王的书生，穷的实在没辙了，给富户兰家作了上门女婿。婚后不久，岳父离世，小王在兰家受尽冷眼；媳妇更是嚣张跋扈，拿他当仆人使唤。
这年县里发榜，小王再度落第，饿着肚子回到家，发现锅里炖着肥羊肉，拿起碗筷吃了几口。肉刚进肚，媳妇兰氏回来了，见此情景，端锅便往门外走。小王撇了筷子，仰面叹息：“活成这样，还不如死了！”彼时兰氏已到门口，听完这话扭头问：“你啥时候死？”小王忍无可忍，抓起木碗拍到媳妇脸上，随后夺门出走。
离了村子，小王暗道：与其憋屈活，不如痛快死！拿定主意，快步走进山谷，在峭壁前选了一棵大树，扯下衣带准备自尽。恰在此时，岩壁里走出一个婢女，见到小王立刻退回。
怎么意思，难不成有妖怪？
好奇心战胜了求死心，小王躲在树后暗中观察。半柱香的工夫，婢女探出半张脸，左右瞄了几眼，忙又缩了回去。小王心里叨念：听说自缢也挺难受，还不如让妖怪吞了！想到此处，抓起石头敲打岩壁，口中呼喊：“我一心求死，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稍后，里面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声，“若想死，晚上来！”小王谢过，转身退至一旁；捱到天黑，又去敲打岩壁。
“行了，别敲了！”
先前那个婢女走了出来，讲道：“我这不缺死人，只要能干活的人……”“我行！”小王不等她说完，抢先应了一句。婢女又说：“喂狗、掏粪、背尸体、疏通河道，干得不好可要割鼻子断腿，你能行吗？”“我行！”小王生怕工作没了，一个劲儿的点头。婢女打开一扇小门，放小王走了进去。
两个一前一后，快步赶奔地下。小王问道：“姑娘方才说背尸体。在这深山老林里，哪会有这么多尸体？”婢女答道：“我家娘子慈悲为怀，在此开了一间‘给孤院’，专门收养横死的野鬼。鬼死后，尸体无处安放，要人背去埋葬。”
走了不知多久，进入一间大院，里面屋舍错杂、腥臭扑鼻。群鬼见有人来，一窝蜂的涌过来，多数是缺胳膊断腿，也有的少半个脑袋、短半个身子。小王不忍直视，方才后退几步，便踩到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唉，才死半天，就被野狗咬成这样！”婢女转首吩咐小王：“快，把尸体拖出去埋了！”小王面有难色。婢女厉声呵斥：“不想干就回去！”小王没辙，只能把尸体拽到外面，找个空地草草掩埋。婢女见状，苦笑道：“看你这身板干不了重活。我找娘子求情，给你换个喂狗的差事。”小王连连称谢，眼见婢女走进隔壁宅院。
少时，婢女快步跑来，招手呼唤：“快过来，娘子出来了！”说话间，四个婢女手持青灯，簇拥着一位女郎缓缓走来。小王伏地叩谢。女郎打量一番，讲道：“读书人岂能喂狗，让他西堂作个主簿。”说罢，反身退入宅院。
小王谢过，跟随婢女走奔西堂，眼见内中装饰典雅，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心里尤其欢喜，转而求问娘子姓字。婢女应道：“娘子小字锦瑟，是东海薛侯之女。我叫春燕，有需要尽管开口。”小王频频称谢。从此留在西堂办差。
某夜，一伙强盗闯入宅院，吓得奴仆四散奔走。小王抢先找到锦瑟和春燕，领她两个逃奔后山。途中，林间窜出一只猛虎，直奔锦瑟扑去；小王张臂阻挡，结果被咬断一条胳臂；老虎也不纠缠，反身钻回树林。锦瑟为小王接上断臂，再拿衣襟裹住，口中叹息：“可是害苦你了！”
一行躲到天亮，方才返回宅院。彼时贼寇已退，一众奴仆聚到堂下，给小王敷药包扎。待到子夜，手臂竟然恢复如初。此后，锦瑟对小王高看一眼，凡事礼让犹如贵宾。
一天，院子里来了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自称是锦瑟的大姐“瑶台”，要为二人主持婚事。小王跪地推辞。瑶台不由分说，当夜安排小王与锦瑟成婚。
待瑶台离去，锦瑟对小王讲道：“实言相告：我是天上仙女，获罪贬入凡尘，在这收留冤鬼，借以赎罪自省。早前多亏郎君帮衬，方才躲过天魔之劫。如今刑期只剩几十年，索性陪你回家生活。”小王摆手说：“家有悍妇，还是这里快活。”锦瑟笑道：“不妨事。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说完，安排春燕送他回家。
彼时兰家已是高屋大厦、装饰一新，家人见小王归来无不惊恐。原来，村里传言小王已死，兰氏转而嫁给富商老贾；老贾也不见外，不仅掏钱重修屋舍，又在兰家纳了一房小妾，日子过得是有滋有味。小王听后大怒，当即闹到县衙，控诉老贾霸占人妻。老贾闻讯出逃，兰氏羞愧自尽，家业、小妾尽归小王所有。
几天后的夜里，门外驶来一队车马，锦瑟携春燕走进家门。小妾上前施礼。锦瑟见了，不禁笑道：“此女有生男之福，王家有后了！”
果如其言，小妾先后生下五男二女。
锦瑟在王家住了三十年，某日带春燕离去，再未归来。
小王八十岁时，领着老仆离家出走，自此杳无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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