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的每个角落,都可以看见拾荒者。他们或老或少,性别也不尽相同。可是依然可以明显的判别他们的身份,通过手或是眼睛。如果在我的面前支起一个画架,首先我会勾勒出手的形状,然后在上面描绘出书页一样的褶皱,有时候又会像老树的树皮,肌理深深刻进了骨头,表皮却在蜕落。在手指的尖端又伸出了灰暗的枯桠。
眼睛是不可以描绘的,你得去平和的注视。通常当他们的眼睛通过摄像头放大而展现时,看客们会妄想着他们背后的故事,无非又是一个接着一个,悲惨的臆测。有的是出于同情,有的是填补自我,揣测着,满足自己畸形,不可言说的膨胀心理。
他们的世界是浑浊的,他们是现代化的大都市里,看不见的基石,他们是补丁的符号。可他们更是干净的,眼睛倒映着的是天空与大地的陪伴,谱写着孤独蹒跚的荒凉。
然后呢,就没有然后了。因为我不可以继续描绘下去。我的手是白净的,我可以感受到纸张的纹路,向你形容它们与沙砾的区别,我的指甲经过细致的打磨,上面是这一个季度流行着的指甲油澄亮精致的光。我的衣服是抱怨着从衣柜里精挑细选,被精细包装在不同的快递箱里,从五湖四海漂流过来,贴合的附着在我的身体上。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感到难过,愧疚也让我羞于面对我的眼睛,所以我的眼睛也不能被画出。
社会需要秩序。制度划分了阶级。分工不同的人组成了砖,盖起了一座座雄伟巍峨的金字塔。于是塔中央的人与自我的内在斗争,组成了焦虑的硝烟,又与周围的人斗争,环境就成了战场。塔尖的人俯瞰着砖瓦的结构,极端理性的决定着建筑物的形状。塔底的人一面被同情,一面被恐惧,一面被决定和蔑视。层与层之间是割裂的,相同的物种之间距离着深不见底的沟壑,岩浆涌动着的是无限的欲望。人们习惯着去顺应社会的规则,可是却忘记了生命的本质。源头的泉流不可以被划分,不应该被定义。
我无限尊重着拾荒者们,尊重着没有归处的人。他们总是提醒着我不该忘却的事物。我想牵起他们的手,那是像绿叶一样流动鲜活着的脉搏,我应该满怀着谦卑,并且一直如此。我也是为他们服务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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