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I木凡
春姑娘是什么时候来的?我竟浑然不知!恍若我的青春已经悄然落幕,我竟毫无知觉。
依稀记得,一场细雨过后,它便不同了。
只见天空逐渐被画家渲了彩似的,变得湛蓝,云朵也没有被仔细地调和,直接涂了一抹纯白上去。那飞鸟是不是从徐悲鸿的画里跑出来的?那枝桠上的苞蕾,土壤里的嫩芽,枝干隙里的新翠,是哪个淘气的孩子悄悄贴上去的剪画?
今早出门,竟意外地瞥见门前的那株玉兰盛开了花。红粉色的,花瓣的轮廓是由纯白、淡粉、深红依次渐深,中间噙着鹅黄的花蕊,真是漂亮极了。
原来是我错了。
春天已经风风火火的来了。并且忙的不亦乐乎。
我决定放下手里的工作,去踏一场舒心怡然,去寻一处盛世桃园,去访一季温婉流苏……
阳光明媚,大地回暖,褪去沉重的外套,袭一身轻衣裳,徜徉于清风暖阳中,内心则是一种无言的清欢。
就在这里散步罢!看看枝桠上的嫩芽,看看土壤里的小草,嗅嗅花骨朵上的暗香,荡漾一波湖水缱绻的柔凉,轻抚一阵细风绕指的温婉。
倘若喜欢郑愁予诗的人,必定会喜欢这句“三月的春帷不揭,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小窗高悬,一剪秀纸窗花,只因春天迟迟未来,便紧掩虚设,那是一种怎样急切的等待与执着的守望?这样想着我便觉得自己是一个幸福的人。而今的三月,已是小窗微启,帷幔轻掀,小小的心儿,因了碧空朗照,便殷殷地悸动起来。
今天,我不是郑愁予诗行里那个忧郁的过客,而是以一位做客人的身份,来赴大自然这场绚烂缤纷的盛宴。
清风徐来,弱柳斜织。梧桐新裁,修竹凝妆。扶桥而立,曲水潺潺,莺燕低回。琼楼望远,风流云散。山丛野花,池边绿苏,已与春光交织于一处。丁香吐蕊,玉兰堆雪。杜鹃嫣红,樱花乱点。真有一番春意不争,花还闹,一枝红杏出墙来的盎然美意。
云山卧水,密林层层。古木参天,怪石嶙峋。闹花深处,寺宇隐隐。忽有莺歌燕舞,暗香浮动。寺宇之内,有青年者携如意人,跪蒲团、请夙愿、惜姻缘。祈祷此世今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美景如画,春香绕指。或平莎踏歌,或翠陌吹衣,或穿梭于林间小道,观顽童追蜂扑蝶,老者对坐杀棋。皆有一番超然趣味,令人喜乐之致。驻足于水中小榭,微倚闲栏,观踏青者,赏花人,听爵士曲。竟突然想起卞之琳的《断章》——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在回转中,竟有人对着这方拍照,原来我也成了画里的风景!我是否装饰了别人的梦呢?只是春天如同清丽的茉莉一般,装饰了我的梦。
常和友人说青春就像阳春三月里老槐树上的那枚叶子。在寒沧枯枝上渐渐地渗出一抹黄绿,是一处最醒目的存在。或在清寂的夜里,或在冰凉的雨里、或在虚空的岁月长河里,渐渐地发了芽、开了花、展了枝、成了荫。终其一生,必定潜滋暗长,才能厚积薄发。
躺在纹理凌乱的巨石面上,素面朝天,满脸皆是细密的阳光和如水的风。恹恹欲睡地投以春天一个满怀的拥抱。内心则是一种恬静的美丽。
人们之所以钟爱春天,皆是因为春天里有自己一份独特的花季,予以心中热切的幻想或比拟一桩细密的心事。有的人会选择野郊外的一株小草,无关风月。有的人会选择一株没有绿叶陪衬的樱花,无关悲喜。有的人会选择湖畔里的一丛水草,两象缱绻。有的人会选择一轮丽日,温暖适宜。这些物象皆有意。皆是心中永不凋零的花。心有所盼,目有所望。
今天我什么都不去选择,在春天的双臂中屏住呼吸,为一颗躁动的心灵,择一去处。与似荣非荣、似开似落的花红编织一处静好。实在无须一盏细茶,亦无须一把油纸伞,更无须一场隆重的低眉屈就。
如果一定要选择,那么我将必定会选择门前的那株玉兰,在冬天冰天雪地的囚禁下,迎风而立,迎风而开,满枝的花骨朵由纯白到深红。摇曳在春风中,热烈地绽放。
春天仿佛是对大自然中一切生命的隆重贺礼,它生如夏花之绚烂,我方死如秋叶之静美。
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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