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外戚擅权、天子幼弱的实际情况,每当朝会晋见皇上或者与公卿们谈及国家大事的时候,袁安未尝不痛哭流涕、哽咽不能语;上自汉和帝下至廷臣都拿他做主心骨。
冬,十月十二日,汉和帝行幸长安,诏令寻找萧何、曹参两家可以接续香火的近亲,让他们继承二人的爵土。诏令窦宪到长安与皇上会合。窦宪到达长安;尚书台有人提议百官跪迎窦宪,口称万岁。尚书韩棱严肃的说:“与上交不谄媚,与下交不轻慢;以‘万岁’祝颂为人臣者不符合礼仪制度!”那些提建议的人满面羞愧的退下了。尚书左丞王龙私自给窦宪上奏记并敬献牛酒,受到韩棱的弹劾,将王龙判罚苦役。
[点评]
让“百官跪迎窦宪,口称万岁”,这些谄媚之士的嘴脸太丑恶,而韩棱一反对,二弹劾,是不畏窦宪淫威的硬骨头。
龟兹、姑墨、温宿等西域城邦国全都向汉朝投降。十二月,汉朝重新设置西域都护、骑都尉、戊己校尉官。任命班超为西域都护、徐干为都护府长史。
汉朝扶立在汉朝做人质的龟兹王子白霸为龟兹王,派司马姚光护送他回国即位。班超和姚光一起胁迫龟兹国人,让他们废黜原先的国王尤利多,拥立白霸为新国王。然后班超让姚光带着尤利多返回中原。
班超的都护府设在龟兹国它乾城(位于新疆新和县),徐干领兵驻屯疏勒城(位于新疆奇台县)。西域各国基本平定;只剩下焉耆、危须、尉犁三国因为曾经杀害汉朝都护,所以仍旧疑虑重重。
当初北单于被窦宪打得无影无踪;他的弟弟右谷蠡王于除鞬便自称单于,率领几千部众在蒲类海(新疆东部巴里坤湖)一带游牧。于除鞬派人叩打汉朝边关与汉朝联系,希望得到汉朝的保护。窦宪奏请朝廷派使者立于除鞬为单于,设置中郎将对他们进行监护,就像对待南匈奴一样。
汉和帝让公卿大臣们议一议。宋由等人认为可行,袁安、任隗反对。袁安、任隗上奏:“光武皇帝为了安抚南匈奴而把他们招来,并非要让他们永久居住在内地,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目的是让他们帮助汉朝抵御北匈奴的侵扰。现在北方大漠已经安定,应该让南单于北返匈奴王庭,统治南北匈奴所有部众;没有道理再立于除鞬为单于,更不应该为此耗费国帑。”两种意见同时上奏,朝廷没能及时作出决定。
袁安担心窦宪的计划最终占上风,就单独给汉和帝上了一道封事:“南单于屯屠何的先人带领全国归附汉朝,蒙受皇恩已经四十多年,历经三位先帝传至陛下,陛下应该深思先帝遗志,帮助他们完成统一大业;更何况是屯屠何首先提出北伐的大谋略。现在我们已经把北匈奴彻底打败,却要终止既定的计划而另有所图,扶持一个新近归降的北虏;因为一个一时的计谋而废弃三代的长远规划,失信于养护已久的南匈奴而扶立一个不会给我们到来多大好处的北虏残余。《论语》有言:‘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行焉。’如果我们失信于一个屯屠何,那么百蛮就都不敢再相信汉朝的盟誓了。另外乌桓、鲜卑新近斩杀了北匈奴优留单于;人之常情,谁都忌惮仇人的报复,如果我们扶立优留单于的弟弟,那么乌桓、鲜卑就会怨恨我们。再说了,按照惯例,汉朝每年供给南单于的费用高达一亿九十余万钱,供给西域的费用高达七千四百八十万钱;如果我们再背上遥远的匈奴北庭的重负,那费用可是要成倍增加的。这样会耗尽天下的财力,所以窦宪的计划无益于定国安邦。”
汉和帝诏令群臣继续讨论。袁安与窦宪反复争论,互相诘难。窦宪说不过袁安,情急之下便仗势欺人,言辞霸道,甚至诋毁袁安,拿光武皇帝诛杀韩歆、戴涉的事例威胁袁安;袁安始终坚持自己的观点。然而最终汉和帝采纳了窦宪的意见。
[点评]
窦宪跟袁安吵,吵了什么,只有鬼知道!反正窦宪态度很恶劣,出口成脏,估计正是这个原因,《后汉书》及《资治通鉴》才没将窦宪反驳袁安的话记载下来。
汉和帝刘肇似乎态度暧昧,最后竟然采纳了窦宪的意见,难道这是一个任凭舅舅摆布的小傀儡吗?其实已经长大成人的刘肇早有主见,他 不是怕窦宪,而是窦宪的后台窦太后,如果稍有不慎,别说袁安一类忠良保不住,甚至把自己也搭进去,所以他只能韬光养晦,等待一刀毙命的机会。
永元四年(公元92年)
春正月,汉朝派大将军府左校尉耿夔远赴荒漠,授给于除鞬北匈奴单于的印信和绶带;派中郎将任尚驻军伊吾县(新疆哈密),仿照管理南匈奴的样子持节监护北匈奴余众。
当初庐江人周荣受聘于司徒袁安幕府,袁安检举弹劾窦宪兄弟以及力争不立北单于等事的奏章都是周荣起草的;窦宪的门客太尉府掾史徐齮对他深恶痛绝,威胁他说:“你替袁公出谋划策,排斥、举奏窦家;窦家的壮士、刺客布满京城。你就小心着吧!”周荣回答:“我本是江淮一带一个孤弱的书生,有幸在司徒府任职;即便是被你们害死了,也心甘情愿!”周荣对自己的家人说:“如果有一天我遭遇横祸,你们不要为我收殓下葬;我希望能够用我腐烂的尸体唤醒朝廷。”
三月十四日,司徒袁安薨逝。闰三月九日,任命太常丁鸿为司徒。夏,四月十八日,窦宪回到京师。
司徒丁鸿上疏:“当年吕氏家族专权,刘姓江山几乎倾覆;孝哀、孝平末年王莽篡汉,宗庙绝祀。所以即便是像周公(周成王姬诵的叔叔姬旦)那样的近亲,如果他没有周公那样的人品,也不能把国家大权交给他。现在大将军窦宪虽然自身谨言慎行,不敢僭越;然而全天下的人都对他诚惶诚恐,惟命是从。刺史、郡守等二千石的高官接到任命,还须到窦家拜谒辞行。他们手捧皇上赐予的印信,受过尚书台的训戒,也不敢即刻赴任。他们来到窦氏门前,央浼门子递上名片,然后等着召见。有的一等就是好几十天。天下臣民背王室、向私门;朝廷威严受损,权臣势焰高涨。人间纲常悖乱,上天灾异显现;虽然事有隐匿,然而神有烛照。人君怎能对上天的警示视而不见呢!祸乱苗头初现,容易消除;祸乱已然爆发,难以挽救;可是人们往往因为忽视祸端而酿成大灾。现在陛下之于舅氏,碍于恩情不忍教诲,出于仁义不愿割舍;一旦大祸临头,悔之晚矣。到那时再回过头来看现在的情形,灾变的种种迹象昭然若揭。上天不可不刚,上天不刚则三光(日月星)不明;人君不可不强,人君不强则权臣纵横。请皇上趁着天象示警,改变以往错误的作法,以便响应天意。”
[点评]
袁安死了,估计是被活活气死的!不过,他应该心安,因为继任者丁鸿继续扛起与窦宪抗争的大旗。丁鸿有三个特别的地方:一是出身好,有一个好老爹丁綝,曾随刘秀一起干过革命,被封了侯;二是有一个好老师,桓荣曾是汉明帝刘庄的老师,丁鸿也是桓荣的学生;三是丁鸿是个靠谱的人,无论做人还是做事,都受到别人认可。
无论是袁安还是丁鸿,他们切中时弊,有理有据,汉和帝只要不是白痴,肯定是心知肚明。刚刚返回京城洛阳的窦宪不知道:皇帝早已磨刀霍霍,就等着他及窦氏全族上门试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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